孩子们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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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去喝几杯吧!”阵内邀请道。

“去喝什么?”

我如此一发问,引得阵内有些不高兴。“非得跟你讲得一清二楚不可吗?”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小麦发酵的酒,五百毫升一扎,一扎够倒五杯。”

此时我刚刚下班,正准备往家走,刚出法院就撞见了阵内。

一个月前,因为人事变动,我被调到处理家庭案件的部门。当初负责未成年人案件的时候,我和阵内并排办公,不知是因为我和他年龄比较接近,还是因为我看起来不太靠得住,每当遇到什么事的时候,阵内都会插一手。不对,准确地说,他总把我拉进他的闲聊,乱管我的私事,让我的工作陷入混乱。可是一旦见不到他,我又觉得寂寞。所以,他一邀请我说:“武藤,去喝几杯吧。有家店挺不错,走吧。”我便不自觉地答了句:“行啊。”

天天居酒屋,座席和柜台加起来空间非常大,平日晚上七点就会热闹起来。车站前繁华小街的街角处有一栋餐饮大楼,这家居酒屋就在地下一层。店内杂糅着烟雾、水汽和醉酒客人的喧闹声。或许因为价格实惠,里面既有学生,又有公司职员。我和阵内找到最里面的桌子,面对面盘腿坐下。

“这家店,你经常来吗?”我问道。

“不,倒也不是。”他含糊地答道。

一开始,阵内说了些他担任吉他手的那支乐队的事。我今年二十九岁,阵内应该是三十二岁。这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双眼熠熠生辉地谈着朋克乐队的事情,实在够新鲜。“这次我们找了个很会唱歌的小子,简直棒极了!武藤,下次你一定要来看。”说得简直像不去听就是我的损失似的。虽然我一直对阵内的乐队有些兴趣,可也没热心到主动去看演出的地步。

不久,话题就转移到了工作上。

“家庭案件部门很辛苦吧?”阵内说了句慰劳我的话,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

“算不上辛苦,但净是些争执不休的人找上门来。”

“我嘛,对付未成年人案件倒还能提起点干劲,家庭案件可就不行了。”

“管它起不起劲,我只是为这份薪水工作。”

“可是,如果是未成年人案件,警察局和检察厅不是会送少年犯过来吗?”

“是啊。”

“这样一来,就说明少年犯并不是自己愿意来家庭法院的。这会让我稍微产生些想帮他们的念头。”

“稍微,是吗?”我苦笑道。

“相比之下,家庭案件可是当事者本人主动申诉的。”

“嗯,是啊。”

家庭案件是指为调解在夫妻离婚、领养子女、遗产分配等方面发生的问题,由当事人提请审理的案件。

“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他们是故意把自己的问题送到这里来解决。我会对他们说:‘随你们便。’”

“我可不这么想。”

“绝对是这样!每个调查官都一样。”

阵内无论什么都喜欢自作主张。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咬定了一件事情,就会判断说:“绝对是这样!”

我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件事。阵内和被送到家庭法院的少年犯见面时,不知是谈到了什么,阵内曾说:“是乌鸦就是黑的,不可能有白色的乌鸦。”这几乎就是断定说“绝对没有”。

然而,虽然十分罕见,但这个世上就是有白色的乌鸦,我也听说过,那个少年也找到了。少年性格很倔,他拿了本彩色图鉴过来,如获至宝似的质问阵内:“你看,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只白色的乌鸦吗?别自作聪明地下判断。这就是我讨厌你们这些大人的原因。”

那时,阵内也没有表现任何退缩的样子。他满不在乎地说了这么一句:“这不是白色,而是浅黑色。”

总之,阵内对什么东西都喜欢擅自断定,即使错了,也不会承认。

“说实话,要是我,才不管那些互不相让的夫妻要怎么样呢。”阵内堂而皇之地说着家庭法院调查官不该说的话,“不,说真心话,不管是未成年人案件还是家庭案件,挽回不了的事,怎么做都无济于事。所以,差不多应付一下就行了。”

我目瞪口呆:你这么一说,岂不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2

我想起了去年夏天的事情。那时我还归属未成年人案件部门。有一次,我和部门的同事一起去喝酒,被邻桌的几个中年男子纠缠。那几个看上去像是在公司做管理的男子知道我们是家庭法院调查官时,随即开始了他们的演讲。“《少年法》太不像话了!”他们怒气冲冲地说道,“都是你们放纵惯了。”

看来他们是受了昨天晚上那个电视节目的影响。那是一个叫《少年犯罪》的特别节目,当时恰好女朋友来宿舍找我,我是和她一起看的。节目的结论是“《少年法》太过宽松”,而在我看来,节目的有些地方也确实让我觉得“太过分了”。尤其是节目里说的十五年前那起杀害新婚夫妇的案件。

罪犯的头目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带领他那些十几岁的手下,总共六人,将一对购物回家途中的新婚夫妇拉进一辆车,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整个过程骇人听闻,充满了暴力。最终他们将这对苦苦哀求的夫妇一点点折磨致死,埋在山中。那个是罪犯头目的少年被处以无期徒刑,而其他少年现在则已服完十几年的刑期,回归社会。其中一人在遮挡住真实面容的前提下接受了节目的采访。

“你现在仍然对两个被害人怀着歉疚吗?”记者问他。

当时的那个少年,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用阴沉的声音答道:“现在我没空歉疚。我应付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够受的了,跳过这个话题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的语气充满愤慨。

“对问出那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的他,才要问到底想干什么吧。”坐在身旁的女朋友对着电视机画面骂道。或许,全日本正在看这个节目的人,看到这里都会不约而同地说出这句话。虽然我凭经验知道,在没有了解具体情境和原因的情况下不能完全相信少年犯的说辞,但那个时候,我却无法对她说什么。

中年男子们继续向我们发难。

“有些小鬼不是进了好几次少年院吗?无可救药的小鬼就是无可救药!”

“说什么让少年犯洗心革面,这又不是拍电视剧!”

“看你们这张脸,就知道容易受那些滑头小鬼的骗!”

不知是酒精发作还是心中的不满和不安使然,他们一个接一个向我们大吼。

老实说,我们当时虽然窝火,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所以没有反驳。未成年人案件并不是一门学问,就算拿来讨论,也得不出答案。

这个时候,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开口了,就是此前一直显得对此毫无兴趣、闷头吃东西的阵内。“我可不知道昨天电视里放了些什么,”他嫌麻烦地摆出前提,“不过世上的少年并不只有一种。”

“你算老几!”一个中年男子嚷道。他的声音颇有魄力。“反正,犯了罪的家伙怎么也不会改邪归正!”他吼道。

“吵死了。”阵内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请问,你知道一个电影评论家一年要看多少部电影吗?”

“干吗忽然说这个?”男子露出扫兴的神色,但还是歪头思考片刻,说道,“怎么说也有几百部吧。”

“如果有个只在电视上看过几部欧美电影的老头,对评论家开口就说电影这东西不过如此,你会怎么想?不觉得这太过愚蠢吗?你们现在就跟那老头一样。我们可是接触过好几百个少年的人,明白吗?你们却在专家面前班门弄斧。这应该是件很丢人的事,不对吗?”

这伙人霎时间现出了颓势,但仍然不愿乖乖住口。“不可救药的家伙就是不可救药。让他们洗心革面,简直就是奇迹!”一个人反复说道。

“就是这个!”阵内忽然用食指指着那个男子说道,“没错,就是这个!”

“什么?”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那又怎么样?”

“我们就是要创造奇迹!”

四周安静下来。

“说《少年法》和《家事审判法》的目标是什么培养身心健全的少年、营造和谐的家庭生活,那都是骗人的,随它上面怎么写。我们的目标,就是创造奇迹。仅此而已。”阵内斜眼扫过一脸困惑的我们,声音更大了,“不可救药的少年就是不可救药,你们不是这么说的吗?还说他们绝对不会洗心革面。你们断定说,就算地球停止运转、温室效应奇迹般停止、癌症的特效药被发明出来、史蒂文·西格尔败给反面角色,犯罪少年也绝不会悔过。”

“我什么时候说到这份儿上了!”中年男子暴怒着说道。我也觉得他没有说到那种程度,只是阵内听不进去。

“我们会做给你们看的。”阵内脸上浮现出一种满足感,笑着说,“我们会让你们看见奇迹。对了,在你们的工作里,能发生奇迹吗?”接着,阵内皱紧眉头,向他们凑过去。虽然这是个意味不明、荒唐透顶的主张,但阵内的话却有一种压倒对方的气势。他最后说道:“归根结底,如果大人洁身自好,孩子怎么会学坏!”

之后,这帮公司职员仍你一句我一句地重复着那些大道理,但我们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应对了。

我时不时地想起当时阵内的那句话,觉得他真有底气。每当我遭少年背叛,或者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时,我也能安慰自己说:“毕竟奇迹是很少见的。”

3

这样一个阵内,却在我面前说出“无可救药的事就是无可救药”这种态度随便的话,真是奇怪。“之前你不是说过家庭法院的调查官就是要创造奇迹吗?”谨慎起见,我向他确认道。

“奇迹?那玩意儿不可能发生。意思一下,调查调查,写个报告就行了。一个个全部认真起来,那就看不到头了。武藤,这一点你也清楚吧?”

阵内对自己说出的话不负责任,这已经是家常便饭。我并没特别觉得形象幻灭或大吃一惊。是、是,你说得对——我心里嘀咕道。

“你来了?”一旁传来一个声音,我应声抬起头。只见一个手拿空扎啤杯的青年正站在我右边。他穿着一件印着“天天”的围裙,能看出他是个店员,应该是来这里打零工的。

“碰巧罢了。”阵内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认识?”我来回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青年和阵内。

“他是个十八岁的年长少年。”阵内指着打工的青年说道。

“哦……”我点头道。

用法律术语来说,十四、十五岁的是年少少年,十六、十七岁的叫中间少年,十八、十九岁的为年长少年。阵内这么说,就表明这曾经是个家庭法院审理过的少年。只见他的围裙上挂着姓名牌一样的东西,上面手写着“丸川明”几个纤细的字。

“我该叫你明?”我问道。

“请多关照。”青年露出一副冷淡的表情。像这种隐藏内心想法、把不满堆在脸上的表情,在家庭法院经常见到。

“你和你爸好好相处了吗?”阵内问道。

“上周我不是去家庭法院跟你谈过了吗?不是说了吗?你用不着到这儿来,到了规定的日子,我自己会去家庭法院。”

“少废话!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恰好到这家店来了而已。”阵内发火了,“我只是为了给这个没出息的晚辈鼓劲,才来这儿喝酒的。”

没出息的晚辈,说的就是我了。

“听着,我只是拿它当闲聊的一个环节才问你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老实回答。”阵内用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威胁方法,“你、和、你、爸、好、好、相、处、了、吗?”他强劲有力地说道。

明咂了咂舌,但没有发作,或许是意识到和客人吵嘴对打工店员来说不是好事,也或许是已经领教过阵内的胡搅蛮缠,他用自暴自弃的口气甩出一句:“摊上那种没出息的老爸,谁知道呢。”

这小伙子身材颀长,茶色的头发和身材很配,外表看上去不坏,肩膀很宽,并不给人瘦弱的印象。怎么能说你爸是“没出息的老爸”呢——要是我,就会这么教育他一番。然而阵内的反应却大相径庭。“是吗?没出息的老爸还是那么没出息……”他一脸喜色。

“不管上班还是在家,只会点头哈腰,真是个可怜的没用老爸。”明说道。

“可是,”我不禁插了句嘴,“你爸爸也一定有优秀的一面吧?”

“怎么可能有。”抢先否定的是阵内,这让我目瞪口呆。他瞪了我一眼,说道:“没出息的老爸不可能有优点,是吧?”

“嗯,是这样。”明表示同意。

“你妈也是老样子吗?”

“还是老样子,净在外面过夜。拜她所赐,老爸灰心丧气,最近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大概是在外头喝闷酒吧。有时候嗓子都哑了。问他去干什么了,他就回答说跟朋友有点事。他哪儿有什么朋友!”说完,明又丢下一句“我现在可以继续工作了吧”后,便走开了。

“你是来见他的吗?”我问阵内。

“只是凑巧罢了。”

“他是高中生?”

“去年,他和外校的学生打架,被退学了。”

“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一个很无聊的原因,不过很常见。就是因为被隔壁学校的人看不起,按他的说法,被欺负到这份儿上,简直不配做男人。”

“不配做男人?”

我心想,十几岁男孩的行动原因,大半就是这个,例如“下不了台面”“不想让人觉得是废物”,等等。很久以前,只有一个少年在被问到打架的原因时,回答是为了“实现和平”,这个回答算是很可贵了。

“他之前一直在一家快餐店打零工,但三个月前又和人打架,被炒鱿鱼了。”

“是跟打工店员还是跟顾客?”

“顾客。”

我皱起眉头,问道:“也是因为不配做男人吗?”

“当时来的顾客是一对情侣,像是大学生。看菜单的时候,两人开始吵架。后来那个男生低三下四地向女生赔罪,明当即看不惯了。”

“啊?”

“然后,他不假思索地抛出一句‘是个男人,就应当更强硬一点’,都忘了自己只是个店员。”

“年纪还比顾客小。”

“是啊。这么一来,那个顾客也怒上心头,发起火来。先是吵嘴,然后就动手了。店长马上赶来,叫了警察。就这样,家庭法院调查官——阵内大人登场了。”

“那阵内大人是怎么发落他的?”

“试验观察[1]。那小子的家里现在乱糟糟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还是认真观察一下比较好。”阵内这会儿的发言又有了调查官的样子,让我有些惊讶。不,应该说是十分不安。

“刚才你们说了半天他那位老爸。”

“是个没出息的老爸。”

“我刚才就在想,你也这样称呼人家,不太妥当吧?”

“没事。”阵内断言道。我揣测着,阵内说不定把自己的父亲投射到那人身上了。“总之,他老妈有家不回,他怀疑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上了男人。”

“有外遇吗?”

“八成是这样。我也这么觉得,但他老妈一直否认。”

“这样的话,没出息的不是他爸爸,而是他妈妈才对。”

“对他来说,一个让老妈搞出外遇的老爸才不可饶恕呢。”

“是这样吗?话说回来,你会给他个试验观察,可真是稀罕。”

“是吗?”

“你不是经常说什么嫌太麻烦,不会这么处理吗?”

一般来说,调查官会对送进家庭法院的少年犯考虑给予“保护观察”或者“送交少年院”的处分。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选择是“试验观察”,即不立即给出结论,而是将调查期限延长一定时间,让少年犯定期到家庭法院来,观察少年的情况。如果需要,也会让涉事少年到特定场所生活一定时间,乃至去当住宿佣工。总之,这么一来,调查官就能更持续、更积极地接触少年犯,最后决定处分。当然,我们每天都必须源源不断地面对新的问题少年,没有精力随便给出“试验观察”。

以前,我会对那些自己很担心的孩子给出“试验观察”的处分。但那样一来,和少年们的面谈接踵而至,光是听他们说话就已经力不从心了。我不知所措,只得不管三七二十一,问完话就了事。到头来,我受到了主任的告诫:“你这样光是把他们叫过来问话,根本不算试验观察,而是自然观察。”

原来如此,一语中的,我不由得感到佩服,也反省了我的工作方法。

和我相比,阵内对“试验观察”给得很慎重。与其说慎重,倒不如说怕麻烦。他老是噘起嘴说:“只是稍微延长了一下时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既然是试验观察,那你是在意明的什么地方吗?”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是像明这样的案例多得是。

“倒不如说,明的老爸才是重点。”

“那个没出息的老爸?”

“武藤,你这么称呼人家可不好吧?”

我一阵窝火。“你之前说过你父亲的事,这和你父亲有关系吗?”反正是喝酒,我打算稍微越界试试。

“我老爸?”阵内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挤出一句,“啊,还真有过那样一个家伙。”

“什么叫‘有过’?”

“明的老爸跟我的老爸可不一样。我那个老爸最差劲了。”

“怎么个差劲法?”

“忘了。”我心想阵内准是生气了,但他的表情看上去一片阳光,“那个人的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他曾经也这么说过。“是什么让你不再关心他了?”

“你可真喜欢刨根问底。”阵内看起来仍然没有生气。

“可是,如果真有办法能够消除一个人对父亲的轻视和憎恨,那我也好告诉那些问题少年,这不挺好吗?或许还真能派上用场呢。”

阵内一副嫌麻烦的样子,掏起了耳朵。

“告诉我吧。”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阵内喝下一口啤酒,开了口。“我揍了他一顿。”

“揍……揍了他?”我大吃一惊,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分。

“好像是十年前吧,在我还二十几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你和你父亲见了面?”

“碰巧罢了。那可是时隔好几年的碰面。他还是那副神态,我见了就来气。于是,我就借那个机会,干了那件我从小就想干却没能干成的事。”

“就是揍他吗?”

“那一顿打得可真痛快。”阵内仿佛是听了个有意思的落语,笑了起来,“一刀两断了,心情一下子舒畅了。”

“你二话不说就上前打他了?”

“我忽然走上去,正面给了他一下。”阵内像是要再现那一拳的场景似的,胳膊在我面前慢慢晃着。

“他吓了一跳吧?”

“他眼睛都睁圆了。本来就是个不值得同情的人,那一拳过后真的是很可笑了。然后我就不再跟他有瓜葛了,因为我跟他已经做了了断。”

“你父亲没说什么吗?”

“恐怕他还不知道是我吧。我是在不露脸的情况下揍的。”

我无法想象如何不露脸去揍人一顿,但总之,我们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可以肯定的是,阵内用他特有的方法和他父亲做了了结,而同样可以肯定的是:“这有点不适合推荐给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