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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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应该是……扁柏吧?

摸到长椅时,我立刻想到的是这个。大概是因为去年夏天的回忆吧。那时,优子正驾着租来的车带我去福岛。我们中途在一个公园的扁柏林散步,一个恰好经过的妇人告诉我们:“扁柏容易加工,所以经常被拿来做长椅之类的东西。”从那以后,每当我坐到长椅上时,都会联想到扁柏,也会想起那个妇人如同手触到干枯水果一样的干瘪声音。

我用手确认自己将要坐下的位置,然后坐了下来。虽然隔着一层牛仔裤,我还是感到一阵冰凉。这张长椅坐着并不舒服,不过造得结实,让我很放心。我感到贝斯很快就在我脚边睡着了。贝斯的脊骨刚好碰在我的右脚上。因为没套导盲鞍,它完全没有身为导盲犬的紧张感和专注力。

“我真不知道屋顶上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地方。”优子坐在我左边。她穿的那件夹克的袖口应该安了纽扣,因为我听见了纽扣打在椅子上的声音。她的手窸窸窣窣地动着,卷起一阵微风,大概是摊开了一块手帕。

“你可真爱惜这个包。”我说道。

我无法想象出优子在遇到我之前经历的是怎样的人生,但优子一直认为,长椅表面有大量细菌和微生物,因此放置重要物品时,她都在下面垫上手帕。可她自己坐下去的时候却不在乎。

“这个包可是昨天刚买的,而且是限量版。我排了好久才买到的。可爱吧?”

“你问我可不可爱,我可……”这是她为了纪念十九岁生日买下的。她和我同龄,不过昨天并不是她的生日。她这是为了纪念“我的生日”而“为她自己”买了一个包。原因很简单,她说:“这不是值得庆祝一下嘛!”

“你摸摸看?”

我顺从她的提议,把手伸向左边,触到了柔软的皮革,光滑而又带着些许阻力。我用手掌一量,大概有两个手掌那么宽,一个半手掌那么高。这不是肩挎包,而是个手提包,带着拇指那么宽的细手提带。凭触觉,我感觉手提带不是用皮革做的。“什么颜色的?”

“白色。”

我当然不知道白色是什么样的颜色。但优子之前告诉过我,那是跟雪花和砂糖一样的颜色。浪花的颜色好像也是这样。她还告诉我,这是一种很明亮、很爽朗的颜色。“一个人总会有因为各种烦恼而心浮气躁的时候吧?但在一些情形下,他会猛然觉得这些烦恼都不算什么。这时他就会说:‘什么嘛!根本没必要担心。太好了,太好了!我何必想那么多。’”

“嗯,确实会有这种时候。”

“嗯,这个时候的心情就是白色的。”优子给了我这样的说明。我虽然还是似懂非懂,但如果照实说,优子会不高兴。于是我答道:“你这个解释真好懂。”

包的正中间安了一个金属物,我用手仔细一摸,发现这是个我也知道的牌子。

“贵吗?”我问她。

“贵,但可爱得物超所值。”她带着一丝自豪的口气说道,“而且啊——”

“而且什么?”

“它是限量版的。”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没人告诉过你重要的信息要反复说才能记住吗?”

2

“这里就是我们常来的站前商场吗?”我转动脑袋,感受周遭的声音和空气。一旁有人在烤香肠,香辛料、油脂和番茄酱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子。很远的地方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街上每天都是这么忙碌和喧闹。四月的风依然带着寒意,冷飕飕地绕过我的脖子。刚才走路的时候,脸颊上还能感到温暖的阳光,看来现在是在阴影里了。

“是的,这就是老地方。”优子说出了商场的名字,“我在仙台生活十多年了,还从不知道这里的屋顶有这样的台子呢。真是意外。”

“这里摆了很多长椅吧?”

“是啊。”我感觉到优子换了个坐姿。她总是代替我的双眼。要表达对她的感激之情,我除了一句“谢谢”,想不出别的词来。我真为自己贫乏的词汇量感到悲哀。

长椅下面,理应睡着了的贝斯在小声哼哼。优子给我当眼睛的时候,贝斯时不时就会这样。

这是贝斯在忌妒它导盲犬的使命被剥夺——优子曾自豪地说过。但对我来说,我怀疑这会不会是贝斯对我的忠告。我总觉得贝斯是在对我说:你可别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未必会有人一直给你充当双眼,这个叫优子的人可能会离开你。别把你现在的日子当成普通生活。你最好认为现在是你的特别时光。就算是我,也不知道能陪你到什么时候。它似乎是在对我发出这样的警告。

所以,我总是对自己说,现在是一段特别的时光。因为优子和贝斯一直都在帮助我。不过有时我也会幼稚地想,真希望这样的特别时光可以尽可能地延长下去。

3

“离我们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扇形的台子,长椅是围着台子放的。我们就在最后一排的最右边。所以,台子在我们这里的——”

“十点钟方向?”我抢先说了出来。我这个双目失明的人,父母最先教给我的是时间的概念和指针的位置。好像也不是出于特别的原因,但确实很实用。

“对、对,恰好就是十点钟的位置。”优子的声音很轻快。

我的精神向耳朵集中。许多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弦乐演奏。我还听到了人们在周围穿行的足音,还有右手边纸袋折叠的声音。我将注意力转向孩子们的声音。孩子们稚嫩又闹腾的说话声很好辨别。有个孩子好像在说:“我要蛇!我要蛇!”有个孩子只是低声表达意向:“我要和小熊玩。”还有个孩子惊奇地说:“鸡!鸡!火鸡!”我听着这些话语,有种置身于动物园的错觉。我慌忙嗅了嗅,当然没闻到动物园的气味。

“那边有人在卖蛇形的气球。”我向优子发问后,她这样回答了我。

“熊呢?”

“一个穿黄色小熊外套的人正在台子旁边发气球。”

“这样啊。那鸡呢?”

“可能是那边吧。附近有一家卖烤鸡的小店,他们说的应该就是那个吧。”

“我觉得把烤鸡说成火鸡有点不对劲。”

“依孩子们的心理,总不会把它叫成‘火肉’吧?”优子这么说道。

我听见十点钟的方向传来管乐的声音。乐器不止一个,而是有好几个在重奏。“台子上开始干什么了?”

“好像有个铜管乐队,都是些初中生吧。那些孩子拿着乐器正在做准备。”

“阵内在里面吗?”我一边说,脑中一边浮现出阵内飒爽地弹起吉他的样子。自然,我并不知道阵内的长相和吉他这种乐器的外观。听了优子的说明后,我也只能模糊地凭借传入耳朵的阵内的演奏,以及那件我曾抱过一次的乐器带给我的触感来想象。

“这和阵内那个好像是两回事,这可能是学校的社团活动。”优子的脸周围刮起一阵微风。她在转头环顾四周,头发大概也随之左右摇摆起来。我闻到一股香皂和橘子混在一起的气味,这是优子最近买的洗发水的香味。

“阵内什么时候才上场呢?”

“可是,他也没说一定就在这里表演吧?只是我们单方面这么觉得而已。阵内可能就在这附近来回走呢。”

“如果是这样,我应该马上就能发现。这里并不宽敞。”

我这么一说,优子立即佩服地说道:“果然你连阵内的脚步声都记住了?”

只能依靠耳朵和鼻子的我,认人时大半靠声音和气味。我能通过一个人走路的步幅和地面上响声的强度来判断出他是谁,也能通过他向我靠近时的速度来推测我是不是认识他。所以我有自信能够察觉到阵内的脚步声。

“记倒是记住了,但阵内的吵闹声更加明显,如果他就在附近,马上就会让我们知道,不是吗?”

“说得也是。”

4

我们刚才跟朋友鸭居一起去了仙台市区的一家小时装店,是鸭居邀请我们去的。他说:“我看中了几件衣服,你们跟我一起去选选吧。”

“竟然对我这个盲人说一起去选衣服,你可真是好事。”

鸭居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在电话那头回答道:“我上次穿的那件T恤,你摸了一下,不是马上就说是便宜货吗?让你说中了。”

“让我说中了?”那不过是句玩笑而已。

“所以我才决定,下次买衣服的时候一定要让你给我选。”

我不是布料方面的专家,但我一来很闲,二来也觉得挺有趣,再说我也不是装不出对布料很精通的样子,所以就答应了他。而当我带着贝斯开始做出发的准备时,优子也理所当然似的准备起来。“我也去买点什么吧。”

“你也去?”

“我找不到不去的理由,很为难啊。”可她的口气中完全没有为难的感觉。昨天你不是刚买了个包吗——这话终究没溜出我的嘴边。

鸭居看中的那件T恤用的材料很厚实,至少从手感上来说如此。这次我不打算开玩笑,所以坦承了自己的想法。于是鸭居立刻决定说:“那就这件了!”他很有决断力。

让我跟鸭居和阵内结识的那件事非常奇妙。一年前,我们一同卷入了一起发生在仙台市内的银行抢劫案。

那真是一次奇特的体验。我至今还能把当时的情景回忆出来。

虽然我们当了人质,被关在银行里好几个小时,却没有感到半点意外和恐惧。这一方面是因为我们感觉到劫匪没有杀害人质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在我近旁的鸭居和阵内显得十分镇静。我后来说出了对这个案子的主观猜测,鸭居表示赞同。阵内却生气地说:“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三人之间这样的关系至今也没有变化。

出店门的时候,我们和鸭居告别。这时优子问道:“说起来,阵内现在怎么样?最近都没见到过他。”

鸭居摆出一副厌烦到家的表情。我想他应该是这个表情。虽然看不见,但我已经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像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正气哼哼地扭曲着。

“我又不是阵内的管理员。”鸭居答道,“那家伙的事别问我。”

“可是你跟阵内很熟吧?”

“很熟?”鸭居惊讶得好似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样。

“关系很好,不是吗?”

“这就好比……”鸭居似乎边说边思考,慢慢地开口道,“比如说,有个孩子讨厌吃面包边,因为面包边很硬。而他又是那种把最讨厌的东西最先吃掉的性格。每当吃面包的时候,他都最先吃掉面包边,然后慢慢享受剩下的部分。”

“所以呢?”

“有一天,看着这孩子飞快地吃掉了面包边,他爸爸这么对他说:‘看你吃得这么香,你一定很喜欢吃面包边吧。’”

“哦!”优子抬高了声音。

“我现在的心情,跟那个困惑的孩子是一样的。”

“我不太明白。”我侧着脑袋说道。

“我觉得我明白了。”优子笑道,“阵内对鸭居来说就是面包边。”

“就是这样。”

“可是,”优子马上又补充道,“你能说出这么一番古怪的比喻,绝对是受了阵内的影响。”

“啊?”我知道鸭居向后打了个趔趄。“胡说!”

“这话有道理。”我指着自认为鸭居所在的方向,“阵内确实有这种影响别人的能力。”

“不可能。”

“你们果然关系很好。”优子得意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番对话之后,鸭居认命般告诉了我们:“阵内从前天开始,就在商场的屋顶上打工了。”

“哦?打什么工?”优子问道。

鸭居立刻回答:“这我就不知道了,真不知道。反正应该是登台唱歌之类的吧。”

“我有一阵子没听到阵内的演奏了。”我一边说,一边想起一年前阵内在银行里唱歌的事情。

“我可不想听。”鸭居态度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

“阵内这人老是给身边的人添乱,不是吗?他惹人生气的事还少吗?”

“这倒是正确得和天空在头顶上一样。”优子马上答道。

“不过,那家伙弹吉他的样子确实很潇洒,不是吗?”鸭居就像个陷入绝境的政治家收回自己的过失言论,不太情愿地说道。

“是这样呢。”优子点头道。

“我就讨厌他那一点。”

“明明就是个面包边,却还装酷,是吗?”我说道。

“就是这样。”鸭居答道。

“可是,我还是喜欢听阵内的吉他。我们去听听吧。”优子说出了她的决定。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商场的屋顶上。

5

舞台那边传来长号悠扬的声音,这所初中的校名也从舞台上的话筒里传了过来。看来不是阵内出场。我察觉到贝斯瞬间抬起了头,确认了一下声音的来向,然后又睡了。

“我去买点饮料吧。”优子站起身来,“你想喝点什么?”

“咖啡吧。”我并没有特别爱喝的饮料,但咖啡能带来香醇的享受,比其他饮料划算。

“知道了。”优子说道。一阵铃铛声响起。那是放在她钱包里的铃铛。她的鞋子碰到地面的声音和铃铛摇晃的声音往右边一点钟的方向渐渐小下去了。她的发香也跟着那些声音渐渐淡下去了。

优子还没有回来。片刻之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慢慢向我靠过来。这个人的步幅很小,鞋子发出的声音也比较钝,明显不是优子,当然也不是阵内。这种缓慢而又带着警惕和观察的靠近方式,是我从未体验过的。

“真可爱。”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她在我的左边,或许因为她弯着腰,声音传来的位置很低。

“是拉布拉多犬。”虽然觉得可能有些话多,我还是应答了。

“哦?”她发出惊讶的声音,站了起来。

我很不解。“你说的‘可爱’是指这只狗吧?”她应该不是在说我。

“不,呃,是的。”她明显在掩饰惊讶,“你一个人吗?”她表现出一种随和的亲近感,向我问道。

“下面有一只狗,另外还有一个人暂时离开了。”

“哦……”她在长椅上坐下。一阵柔和的风吹来,她的头发上散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药物的气味。

我感觉她正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

我戴着有色眼镜,但如果从侧面仔细看,应该能够发现我的眼睛并未睁开。之前我一直都戴真正的太阳镜。但优子嫌它不够时髦,于是我就换成了这副细框眼镜。不,这是她给我换的。“不管我戴什么眼镜,反正我自己看不见,所以无所谓。”一开始我委婉拒绝,但优子并不在意我的想法。“绝对适合你!”她说道,并不问我感想如何。究竟我这时髦是做给谁看的呢?

“难道说,你是那什么吗?眼睛看不见吗?”一旁的女人用一种既不算直白也不够委婉的中间方式问道。

对我来说,这是个再熟悉不过的问题了。十九年来,我已经被无数次问到这个问题,将来也一定会这样下去。这一定跟那些奇名怪姓的人做完自我介绍时,被对方说“你这名字真奇怪”的情形一样。

“是的,我看不见。”我对着话音的来向,即我的侧面转过头,说道。

“哦……”女人用比刚才更加暧昧的语调说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应答。她的声音中留着稚气。凭她未经同意就坐在我旁边、毫无顾忌地跟我搭讪,我觉得她的年龄应该不大,或许才十几岁。又凭她发声的位置,即嘴的位置,我判断她的个子应该很高。她应该超过了十五岁,但比我要小。

“你眼睛失明,活得可真不容易啊。”她接着说道。

“是啊。”我一直觉得,每当我这样回答时,最好要让对方听起来很轻松,“一直想办法努力呢。”

“哦……”她又说了一遍,“你完全看不见吗?”

“是的,完全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吗?”她的话语中充满期待,或许是在等着我回答一句“什么都看不见。”

“连你烫过的卷发都看不见呢。”

“咦?”她止住了呼吸,应该是觉得很奇怪吧,“你怎……怎么知道?”

我露出一丝微笑。“刚才你坐下来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气味,应该是烫发药水那种独特的气味吧。所以,我猜你一定刚从发廊出来。”

“真厉害——”她虽然这么说,却听不出一点惊讶的意思。她好像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那,你猜得出我头发的颜色吗?”

“肯定不是黑色。”

“好厉害——”

“如果是黑色,你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但所谓黑这种颜色,我自己并不能理解——我没把这句话补上去。

“太厉害了——大哥哥,你真聪明。”她这话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随口敷衍,我并不清楚。

“你是一个人来玩的吗?”这并不是我特别想知道的信息,只不过因为她坐在我旁边,我感到一种该把对话继续下去的义务。

“倒,”她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倒不如说,我今天是来表演的。”

“啊,在舞台上。”我指着十点钟的方向说道。

“我们学校有个铜管乐队,今天我们有演出。”

“那你到我这里来,没关系吗?”

“我猜我爸爸说不定会来看表演,所以过来找他。”

“要能来就太好了。”

我未经深思就脱口而出。她却忽然笑了出来。“不对,恰恰相反!每到这种时候,他都要来看。太丢脸了,真是个傻瓜爸爸。”

这个世上肯定有无数我无法推测的烦恼。“可是,今天是工作日呀。”

“我爸爸是个体出租车司机,时间很自由的。”她说完,故意伸了个懒腰,“好了,我该走了。”然后她站了起来,“再见,打扰了。”她这句话是对着贝斯说的。

我犹豫了片刻,不知是否该把她叫回来。最后我还是决定开口:“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把那个包放下来?”

要是包被你偷走,优子生气的对象说不定就是我了。

6

“咦?”她停住脚步,发出了一声带着惊讶的感叹,“你看得见?”

“刚才你站起来的时候,椅子上的手帕飘起来,撞到了我的膝盖。应该说是碰到了吧。反正,我觉得是优子垫在包下面的那块手帕。”

她此刻大概在默默无言地盯着手帕落下的地方。

“优子是和我一起来这儿的女孩,她去买饮料了。刚才她走远的时候,我记得她身边有铃铛在响,那是安在钱包上的铃铛。声音很清楚,这就说明她是从包里取出了钱包,只带走了那个。也就是说,包被留在了这里。你刚刚站起来的时候,手帕飘了起来,所以我猜你把包拿走了。我没说错吧?”我说这话时,尽量不让对方感到不快。

或许她一开始走到长椅旁边时说的那句“真可爱”,指的并不是贝斯,而是这个包。或许她是被这个孤零零留在这里的包所吸引,想方设法要把包拿走。而我双目失明的事实可能也鼓励了她实施这个计划。不过非常遗憾。

“说实话,那个包并不是我的,所以你就算拿走了,也不会给我造成太大的麻烦。不过,那个包好像——”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优子说过的话,“好像是限量版的。”

“请原谅……”她无力地说道。

她这句道歉比我想象的还要简单,这让我吃了一惊。“不,没关系。”

我想象着优子会气势汹汹地怒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非常抱歉!”她一定在慌忙鞠躬,我感到周围的空气被呼呼地搅动着。烫发药水的气味也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