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勾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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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听传话的太监说,上圣皇太后要云瑛带着宝儿初十日一早再次进宫,杨继宗心里增加了无穷的压力。初十清晨必须领宝儿再次进宫面圣,也就是说留给他们寻找宝儿的时间只有两天了!

也正是在那一刻,杨继宗似乎突然领悟到对方施行拖延诡计的意义:如果这两日还是找不回宝儿,不但在孙太后那里一时无法交代,自己和云姑娘,以及参与此事的许彬大人、张軏都督,甚至总管曹吉祥太监,恐怕都会吃罪不起。到时候不论如何解释,这些人与孙太后之间种下的嫌隙大概一时无法弥合,甚至因此要生成大狱也未可知。

但这个“对方”究竟是些什么人,用了如此繁杂的诡计究竟有什么用意,杨继宗却还是弄不明白。以此来陷害云瑛或自己?杨继宗自忖,以自己这点微末地位,在京城里还不至于如此引人注目;云瑛身份虽然较为复杂,但在京城里势单力薄,也想不出要用这样麻烦手段来加害她的理由。至于宝儿到底是不是三月生日,云瑛会不会真有间谍的使命,杨继宗虽然也有些疑惑,但在内心深处却不愿意怀疑云瑛,更不愿意把这些疑点与宝儿失踪联系起来。

眼下能够想到的,还有一种可能:那些不明身份的对手拐走宝儿,不让宝儿如期进宫,目的是为了离间许彬、曹吉祥等人与孙太后的关系!但离间他们的关系又是为了什么呢?杨继宗将这些天遇到的事情和听到的消息仔细梳理了一番,似是略有所悟,却终究还有一些解不开的环节。

因此正月初八日辰时已过,杨继宗在自己住的小院里竟有些不知所措。正想再找方天保拆解一下案情,就见杨二匆匆进来,递上了一纸帖子:“刚才县衙门房收的,来人不要回帖就走了。”

杨继宗打开帖子,见里面只有三行字,上写:

孝廉公承芳杨老先生台下:风闻教坊司粉子巷董菲儿家,近得青玉凤簪一支,来路殊属可疑,老先生或可一察。

下面并没有署名。

杨继宗见了这帖,也不问杨二,直接跑到县衙门口去问门子:“送这帖子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小厮模样,来了递上这帖子,说是请交贵府杨承芳老爷。我正说稍等了回帖,他却一句话没说,扭头骑着牲口走了。”

杨继宗知道这是写帖的人故意要不留痕迹,追也追不上了。才吩咐杨二说:“你一会儿到玉喜庵对云姑娘说,我昨日不该误信谗言,胡乱猜疑,有辱姑娘和宝姑娘的清名,现在后悔莫及。还请姑娘大人大量,原谅小生。再有,你告诉云姑娘,说我今日又得了线索,现在就去查访了,定能早早找回宝姑娘,让云姑娘一定放心。”

杨二答应了,又复述了一遍,才问:“爷要去哪里?等我回来再走吧。”

杨继宗道:“这个地方不能带你去。你就在家里守着,看看方爷、袁爷他们可有什么消息。”杨二只好自己去玉喜庵。

杨继宗回房换了一件天青色油缎深衣,戴了幅巾,又到县衙马棚里挑了一匹形色漂亮的马,独自去了粉子巷。

对于那无名帖子的来历,杨继宗一时也难推测,但大致无非有是敌是友两种可能。若是有人与拐走宝儿的一伙人通同一气,传来这个消息当然还是要给他指示更多的歧路,迷惑他的心智,以达到进一步拖延时间的目的;如果是友,则不论这送信的是什么人,总之是要帮助他尽快找回宝儿,提供的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因为一时无法分辨,杨继宗才不愿惊动别人,宁可自己一人先去碰碰运气。

杨继宗对东西牌楼东南的教坊司一带并不算陌生,来京城数月,曾多次与同来赴试的举子们交往,其中有几次就是到教坊司这边打茶围、吃花酒,偶尔也会在娼家留宿。但每次到勾栏中来,杨继宗都不会带着杨二,以免他将来把话传到老太太和妻子耳朵里说不清楚。

顺着皇城往东先到了东四北大街,向南过了四牌楼,再往南从演乐胡同进去向东,走不多远就到了粉子巷。这一带全都是教坊司所属的娼家,一个个小院收拾得整洁花俏,门口都挂着大红的双灯笼,大门上贴着“喜”字,门框上贴着春联,张灯结彩,比城里别的地方更有过年的气象。

这粉子巷是一条南北向的小胡同,娼家不多。杨继宗正要打听哪里是董菲儿家,却见对面不远处来了一骑白马,马上那人外披一件豆青羊绒鹤氅,原来却是徐贯。

在这样地方遇到徐贯本来也不算奇怪,怪的是他也是独自一人。杨继宗连忙下了马,上前见礼道:“元一兄别来无恙?前日在白云观中多承援手,还没来得及拜谢,不想在这里却得巧遇。”

徐贯也早下了马,一面还礼道:“承芳兄不必客气。兄台今日独自来逛教坊,可是雅兴颇高啊。”

杨继宗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哪里是什么雅兴,只因有件事想要打问此间一位粉头,才一人前来。”

徐贯道:“我也非这边的孤老常客,本来还不知要去哪家。既然承芳兄有事要问,不如一起走走,也免得一人无趣。”

杨继宗一时摸不清徐贯的意图,却也不好推托,只得与他一起寻了董菲儿的住处进去。

这董菲儿家是一个寻常小院,因顺着巷子走向,朝东开着一个如意门,门口也是红灯彩挂。早有小丫鬟请进大门,二门却仍是朝南开的,门两边

贴着一副对联:

不信红颜终薄命,从来名士自风流。

想是来这里的文人所写,倒是有趣。

正在观看,一个四十多岁的虔婆迎出了二门,“两位大爷倒也眼生,敢是头一次来我们小门小户。”

徐贯抢先答道:“我们均是来京赴试的举子,久闻董菲儿的芳名冠绝京城,今日来此,但求一睹芳容。”

那虔婆明知这是过誉之词,却也乐得眉开眼笑,说道:“两位爷过奖了。可是实在不巧,菲儿今日一早被王御史家叫去唱曲儿,说是早呢要过午之后回来,要是晚可就没点儿了。我家还有小闺女芳儿,色艺都不在菲儿以下。还有我的外甥女儿周红蝶,那更是这本司一片一等一的角色。”说到这时,还故作神秘凑近了两人低声道,“她可是进宫伺候过皇上的。”

杨继宗掏出五两的一锭银子递给虔婆,“就请略备馔饮,我们先在此与两位姐儿清谈,还望叫人催菲儿早些回来。”

那虔婆见这两位客人都是年轻潇洒,衣着华贵,且又出手大方,哪能不喜。急忙又是叫后厨置备酒菜,又是让人去王御史家催:“就说家里有要紧的事,让菲儿过午就快快回来。”一面张罗让红蝶、芳儿赶紧地装扮迎客——一番忙活不停。

杨继宗和徐贯被引进正房客厅里,厅里正中央放着好大一个黄铜炭盆,里面满满放着水磨细炭,火势才刚起来,房中却也温暖,两人脱了大衣裳坐下喝茶。不一时小丫鬟掀起暖帘,让两个粉头进来。先前的一个高挑个,瓜子脸,眉目清爽,身穿月白绸衫,银红比甲。随后的一个身量稍矮而纤细,生得十分俊俏,也是月白的绸衫,却是翠色的比甲。

两个粉头先见了礼,穿红比甲的才问:“请问两位爷的尊姓大名啊?”

徐贯道:“这位是杨承芳公子,是山西的举子,才干非凡。在下叫徐贯,是南京的举子。咱们都是来京里应试的,因听说几位姐儿的芳名响亮,才在年下来求一面之缘。”

杨继宗忙谦让了两句。那穿红比甲的周红蝶笑道:“两位公子若不开口,我们一眼瞧着,还以为就是一母同胞的一对亲兄弟。难为二位公子一南一北两处的举人,倒如此连相,全都如此俊朗。”

说话间小丫鬟放好桌案,又用食盒提来了菜肴,在桌上摆放开来。都是小碟小碗,分外精细,最难得的是有几样初春难见到的蔬菜,青青绿绿,极是可人。杨继宗知道,这京城勾栏中的菜品人称“教坊菜”,专求一个精字,不要说街市上的酒楼食肆,即便是官府大宅里的伙食常常也难以比肩。酒也并非官场中最热衷的金华酒,而是一坛色泽鲜红的葡萄酿,酸甜可口。

周红蝶与董芳儿安席已毕,分别坐在杨继宗和徐贯身旁,斟酒布菜。吃了几杯酒,徐贯说道:“我看这屋里摆放着又是筝又是琵琶,想来两位姑娘音律甚妙,何不让我们一赏佳音?”

那董芳儿也不扭捏,起身拿了琵琶道:“我就为两位公子唱一曲《双调》。”先用拨子调了几声琴弦,正了音,才低声弹唱起来:

她生得柳似眉莲似腮,樱桃口芙蓉额。不将朱粉施,自有天然态。半折慢弓鞋,一搦俏形骸。粉腕黄金钏,乌云白玉钗。欢谐,笑解香罗带。疑猜,莫不是阳台梦里来?[5]

歌声玉润珠圆,余音袅袅。徐贯不由得鼓起掌来,“真是好曲,词写得好,唱得也好。”

董芳儿却脸色微红,说道:“红蝶姐姐唱得比我强了百倍,我是怕姐姐先唱了,过会子我再唱公子们就不听了,才抢先来唱。”

周红蝶道:“你这小蹄子倒会说巧嘴,这么一说,让我也没法唱了。公子们要听,只有罚她来唱。”

杨继宗趁机问道:“听说红蝶姐还进宫里承奉过,那可是常人难遇的恩典呀。”

周红蝶撇了撇嘴道:“我们一些勾鬟中的姐儿,进宫面圣这样的恩典,那是老婆当军——不过是充数的事儿,又有什么可显摆的。”

杨继宗道:“原来真有此事。”

“可不是。那还是景泰四年年底,教坊司主事的官儿挑了我们几个,说是要入宫承奉。公子们想想,从南京到北京,我们教坊司承奉从来都是男爷们的事,一应姐妹不过是年轻的时候当婊子,老了做虔婆,哪有还去伺候皇上的?可既然是上头派下来的差事,我们哪敢不遵,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徐贯插言道:“能去宫中承奉,万一得到圣上青眼,岂不是人生一次大好的机会?”

周红蝶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人可不就是这样想的嘛。只不过,就算是真让万岁爷亲眼看上了,是福是祸我瞧还得两说着呢。”

杨继宗见这周红蝶虽然只是个教坊司中的妓女,倒也有些见识,正想借机了解些与李惜儿有关的情况,就问她道:“几位到了宫里,不知是如何承奉?”

周红蝶见这两位客人对此事兴趣盎然,倒也不避讳,说道:

“我们这些教坊中的娘们,自小只学些琴筝度曲,低吟小唱,并不会杂剧排场,也不会大曲雅乐。我们教坊司的长官晋荣大人倒是有办法,叫了我们十几个姐妹,先在一起排练了两日,大家各持笙管笛箫,琴筝鼓板,合在一起演奏了几套大曲,无非是《朝天子》《永遇乐》之类,听着也还像是那么回事。就带着我们进了宫。”

据周红蝶说,她们每次都是从玄武门入宫,由钟鼓司的太监领着,也不知是什么宫什么殿,就在里面奏乐演唱。最初一两次除了皇上以外,还有宫中的嫔妃在座,再往后,就只有皇上一人听曲。自景泰四年底到景泰五年,大约一年的光景,这些教坊司的女乐进宫承奉了有七八次,每次唱毕就会留下三四个姑娘继续伺候皇上,其余的赐食领赏,各自回家。

徐贯凑趣问道:“不知红蝶姐姐可曾一承万岁宠幸?”

周红蝶却笑了,“我们这种庸脂俗粉哪能入得了万岁爷的眼哪。其实留过宫里的前后总共也就是四五个人,最初都是过个两三日就放归回家了。姐妹们有问起的,都说钟鼓司的陈太监嘱咐了,不让对外边瞎说八道。可我们在勾栏做粉头的什么没有吃过见过,想来左不过就是那点子事罢了。私底下也有拿这事当笑谈的,说是谁谁家生意大发了,把窑子直接开到紫禁城里边去了。”

杨继宗道:“想来坊间所传的李惜儿有些与众不同。”

周红蝶微微撇了撇嘴道:“那位李大姐与我们本来也是极熟的,那压根儿就是个有心气、攀高枝儿的主儿。当初刚入宫的时候,姐妹们有的是害怕,有的是有心回避,都是愣愣磕磕的不大可人儿。不瞒公子们说,我们勾栏里有个妆容的秘法儿,叫‘回客妆’,描眉画眼的时候只要稍稍勾画一点,十成颜色能减个三四成,是专为那些不愿意接待的客人备着的。那年初次入宫,我一瞧,十几个人中倒有六七个是化的‘回客妆’。李惜儿可就不一样了,那天妆化得是又娇又媚,唱的时候也是处处顶尖儿,骚情得不行。我们私底下都笑说,惜儿这是想要把万岁爷当孤老啊。谁知道,她竟也真就办成了。”

徐贯有些不解道:“难道别的姐儿就不愿长久伺候皇上?”

“若要真能够进到宫里当个有名分的主儿,哪怕是最下等的嫔妃,怎么也比在这教坊司里背着一辈子的贱籍当婊子强呀。可是公子你想,我们一些倡优之辈就算真得了万岁爷宠爱,能换来一个正经名分吗?李惜儿从前年春天搬进宫去,也快两年了,听说是专房专宠,特别得着万岁爷的待见,她哥也脱了乐籍当了锦衣卫的官儿。可就这样,我们听说她其实连正经的内宫也没住进去,到现在还是住在御花园旁边的‘花房’里头,更别说主子名分了。”

周红蝶说得高兴,也是觉得眼前这两位公子说话投缘,又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年前还听说,因为总是得不到正经名分,这位李大姐又耍了个大花头。”

杨继宗听了一惊,忙问:“什么花头?”

周红蝶态度更加神秘道:“李惜儿说她怀了身孕,其实都是我们教坊司的长官晋荣和钟鼓司的太监陈义出的主意,还买通了御医,其实都是假造的。”

杨继宗真是闻所未闻,“这样也行?这可不是欺君的大罪!”

“要搁在朝廷里,这也许就是欺君之罪。可在我们勾栏行里,这却也是抓孤老的常用手段,自有一套法子,就不跟二位细说了。”

徐贯显然也觉此事匪夷所思,问道:“这事瞒得一时,将来可怎么收场?”

“不是说了,我们行里自有办法收场。可这一次,也是惜儿姐姐流年不利,也不知道是宫里哪边的势力,想是不愿意让个教坊司里唱曲的怀上龙胎,就在年前给她使了手段。”

杨继宗与徐贯几乎同时问道:“什么手段?”

周红蝶面色虽然严峻,却不由透出几分幸灾乐祸,“听说是有人给她下了毒。但毒得不重,难受了两天就好了,后来找行家问了才知道,那毒是只为堕胎的,并不要命——这么说,又算她有点运气了。”

杨继宗联想到吕大相的案子,暗想道:虽然不知那用毒堕胎与要毒死李惜儿的是不是一伙人,但这个李惜儿能在阴毒的宫廷倾轧中保住性命,还真是有些运气。

董芳儿刚才一直瞪着眼听周红蝶讲这些宫中秘闻,也是感到十分新奇,此时见两位公子都突然沉思不语,才对周红蝶说:“红蝶姐,你看你净说些不着调的事,没的扫了两位公子的兴。”忙把琵琶递过去,“快快唱个成套的,给公子们赔罪。”

周红蝶也知不宜再说,便道:“我来抓筝吧。”才走到一边放筝的案前坐了,引商刻羽,一面拨弦一面唱起来:

春闺梦好,奈觉来心情,向人难学。锦屏斜靠,尚离魂脉脉难招。游丝万丈天外飞,落絮千团风里飘。似恁这般愁,着甚相熬。

自春来到春衰老,帘垂白昼,门掩清宵。闲庭杳杳,空堂悄悄,此情除是春知道。寂寥,唾窗纱缕两三条。

无心绣作,空闲却金剪刀。眉蹙吴山翠,眼横秋水娇。正心焦,梅香低报,报道晚妆楼外月儿高。[6]

果然声情并茂,技艺又非董芳儿可比。

看看过了未正时刻[7],几人已有些倦意,正要收拾了残席,门外却来报说:“菲儿回来了。”

又过了片刻,董菲儿才从外面进到屋里,先拜见了杨继宗二人:“王御史家里一时脱不开身,让两位公子久等了,告罪告罪。”

于是又有丫鬟重新收拾桌案,布置酒菜,几人重又坐下喝酒。

徐贯道:“我有一位做首饰生意的朋友,前些日子送了我几支簪子,今日带过来想要送给几位姐姐。虽然是薄礼不成敬意,姐姐们一定要收下。”说着从袖中拿出几支簪子,杨继宗从旁一看,那三支簪子都是一模一样,由青玉雕成,头上是一只镂空的凤凰。

杨继宗见徐贯还带着这样的礼物,心中不由又是一惊:这三支玉簪的雕花款式与宝儿的那支并不相像,可如果一个工匠只听人口中描述并没见过实物或是图样,宝儿那支玉簪的副本很可能就会被做成这样。徐贯以这样的玉簪送礼,一定是为了钓出董菲儿收到的那支,令其现身。如此说来他则对此事早有准备,甚至早上的匿名帖都可能是出自其手。他此时不避行迹说明他不想对自己不利,应该也是想要帮自己尽快找回宝儿,至于他的消息来源和这么做的背后目的,一时也没有工夫细想了。

三个姑娘各自拿了一支玉簪细看,董芳儿果然入套说:“姐姐你看,这簪儿与你前天得的那支倒有些挂相儿。”

董菲儿却沉得住气,只把那玉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并不搭妹妹的茬儿。

倒是周红蝶只把那玉簪看了几眼就放在桌上,冷笑道:“我还当两位公子真是慕着我妹子的艳名儿来的,也说笑了一晌午了,没承想竟又是为了那支簪子来的!”

徐贯见想法被人戳穿,不免有些尴尬,“慕三位芳名是真,这簪子只是……”

杨继宗却觉得事已至此不如明说,就起身向三个姑娘郑重施礼道:“此事与元一兄无关。实是在下一位极好的朋友家里走失了一个女孩,大家十分着急,听人说菲儿姑娘这里近日得到一支玉簪,与那女孩身上的东西有些相像,故而才来到这里探问。此事烦渎几位姑娘,还望恕罪。”

周红蝶听杨继宗这样说,又道:“也不是我们多心,为了这个簪子,昨日已经碰到过一起子来看的人了。倒要问问杨公子,你们走失的那女孩的簪子是个什么模样?”

“也是一支青玉凤头簪,样式却与这三支不同。因她年纪小不能簪头发,那簪子是用金链系了挂在胸前,与通常玉簪不同。”

董菲儿这才发话:“这么说倒是有几分像了。”又看看周红蝶,见她微微颔首,才说,“既然两位公子大佬远来到这里,又是人命关天,我就拿出来给公子们看看。”说罢出门去取玉簪。

周红蝶道:“那簪子是前天菲儿一位相好送给她的,只说是随手得的物件,看着好玩才送了她。也是该着,那天晚上到一家府里唱曲,教坊中去的有好几个,不知怎么说起来,因都没见过拿簪子当挂件的,菲儿就拿出来让几个姐妹看,一时间座上喝酒的爷们也见到了。不想昨日就来了两个市井的混混,吃了酒就问起簪子的事。问他们那簪子的来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们自然不会让他们看,闹得不欢而散。也不知两位公子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