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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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媒婆见众人都瞅着她,伶牙俐齿地道,“太太,不过是一张贴在后巷的纸,无凭无据的,怎么能为了这个把新娘子退回去?”

“难道就当没看见,任她入门?那个可是我媳妇,要给我生孙子的女人。我们陈家不吃这种哑巴亏!”陈太太气得声音都变了,斜着眼瞥六媒婆,“你定是和傅家合谋的。怪不得呢,这么大一个美人,左挑右选地不肯嫁,原来是有了丑事。”

六媒婆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脸色也不大自然,讪笑道,“太太,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傅家二小姐的姐夫现在当着我们县太爷呢,你为了这么一张纸,当门就要退人,你有道理吗?这么一场泼天丑事,县太爷能不管?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新娘子不贞洁了?要是照太太这么办,将来告到公堂上,也是陈家的错。”

“你……你……”陈太太气得撑住腰,“阿唷,我的肝……”小丫头要上来揉,被她一把推开了。

陆庭和君濯在一旁静静吃茶,冷眼看他们闹腾。

“我当了二十五年的媒婆,没见过这么当日退人的。无凭无据……”

“无凭无据?这不是凭据?你收了傅家多少银子,这么为他们说话?”陈太太把纸条递到六媒婆面前,手气得直抖,“就为你当了二十五年的媒婆,我就胡涂信了你的话。她虽然泼辣点,年纪大点,但还是正经人家的女孩,为了友儿,勉强就收了。好,我现在只问一句,她是不是处子?”

六媒婆愕道,“这话怎么问我啊?”

“怎么不问你?你做的媒,就不敢包她是个干净身子?”

“干净身子?我去傅府里提亲,还能先到闺房里给小姐验一下身不成?”

“那就是你也不敢包了?”

“是不是干净身子,洞房时新郎不就知道了吗?”

“知道有个屁用!都进了门,死也是我陈家的鬼,祖宗的脸面都丢光了……”

咚!

“都给我闭嘴!”陈老爷听两个女人越扯嗓门越高,来往的人不少偷偷拿眼睛往里面瞟,把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一下,见她们都止住了声,陈老爷脸上的皱纹都挤做一团,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嘴。花轿快到了,拿个办法出来。”

“退回去!”陈太太狠狠道,“把礼金要回来,这门亲事就这么算了。”

“不能就这么退,县太爷极重脸面的,知道了怕要找我们的事。”陈老爷老成持重地哼哼了一下,“不过……又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是正经人家,不能让个不贞洁的女人进门。”

陈太太忙点头,“老爷,就是这话。”

事情一下陷入僵局。

陈太太眼睛往一直在一旁不作声的陆庭瞄去,抹着眼泪道,“陆庭,你见识比我们大,你说个办法。”

君濯早知道会殃及池鱼,心里感叹傅家二小姐的倒霉实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陆庭心里恨极了面前这几个没血性的人,哪里肯为他们出主意,只是到底算是长辈,不好翻脸,咳嗽一声道,“姨妈见谅,这里太闷了,今日又骑了几个时辰的快马,肚子不舒服呢。”站起来,也不说别的,径直就挥袖子出了门。

君濯站起来跟了出去,拐过几道门,旁人渐渐少了,陆庭才停下脚步,叹道,“在你面前出丑了。”脸色难看。

君濯说,“你倒说对了,可惜那傅家二小姐。不管什么女孩入了这家,都是可惜的。天下女子都可怜,一旦做了他人妇,任人作践,就连猪狗都不如了。”

两人闷闷站了一会。

君濯又问,“要是真的原轿退回,那傅家小姐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陆庭淡淡道,“我们瞅着时机帮忙吧。”

旁人多数不知出了什么事,犹自喜气洋洋。

过了小半个时辰,锣鼓唢呐声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第一个听见的人一蹦三丈高,大叫道,“新娘子来了!”精神抖擞地抢进去给老爷太太报喜。

整个陈府沸腾起来。

“来了!来了!”

“新娘子来了!”

陆庭和君濯听见叫声,才从暗处缓缓走出来,静观事态,恰好迎面撞到一团莽莽撞撞的大红绸缎,抬头一看,却是打扮得焕然一新的新郎。

“哪个不长眼的混球?呃,原来是表哥,呃。”陈友看清楚陆庭的脸,嘿嘿笑起来,“表哥真赏脸,肯来赴小弟我的……呃……婚宴……”

陆庭扫他一眼,“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怎么醉成这样?”

陈友脚步蹒跚,猛地一歪,差点跌倒。

陆庭只好扶了他一把。

“呃,”陈友一身酒气,满脸红得发紫,打着酒嗝笑道,“就是大喜日子,才多喝两杯。喝了酒……呃!……喝了酒,晚上洞房劲……劲才大……”下流地做了个手势,朝陆庭挤眼,“表哥,不瞒你说……呃!真是个美人啊!呵!”

君濯从没见过这样可厌的人,俊眉紧蹙,低声道,“我们让开一点。”

陆庭点点头,放开陈友。

“你们在这里啊。我正怕找不到呢。”陈太太恰好听见消息,也正赶了出来,看着儿子皱眉道,“友儿,你怎么醉成这样,快回房休息一下,醒醒酒。”

“我要去……呃!……去接新娘。”

陈太太哄道,“等新娘能进门了,自然会叫你。你是新郎,还怕别人忘了你不成?找两个丫头扶少爷回房去。”

看着陈友被丫头扶走,陈太太才回头对陆庭道,“你看,姨妈的命真苦,哎唷,怎么就偏偏……”

“不知道姨妈和姨丈到底想好了怎么处置那事没有?”陆庭知道她又要开始诉苦,连忙截道。

君濯也正想着这事,暗中凝神听着。

“想好了。主意到最后还是六媒婆出的,虽然不是很合我的意,不过还是按她说的办吧。干净的就照样进来,我也只好认了。要是不干净,立即送回去。”

她说得不清不楚,陆庭还想再问,歌乐声越发大了,从墙那边直飘过来。吵吵嚷嚷的声浪扑入耳膜,

“新娘子到了!”

“夫家出来接人啊!”

“落轿!”

陈太太叫住一个从身边跑过的小丫头,“别让少爷自己出来。我说可以来接,才让他来接。”

领着几个老妈子急匆匆走了。

陆庭和君濯跟在后面,到了大门前。

陈家大门前看热闹的人依旧人山人海,大家对于这位忆州第一美人的出嫁充满了狂热。陆庭是陈太太的内亲,不用和外面的人一道挤,和君濯一起占据了门边一个最好的位置。

花轿已经落地,陪嫁丫头掀开帘子,将新娘扶了出来。

“体态婀娜,行若柔风。”君濯忽然低声叹了一句。

新娘既已下轿,本该是新郎出来接的。

可傅家二小姐在轿前站了好一会,都不见新郎出现。围观的人们都露出不解,嚷嚷着问,“新郎呢?”

“嘿!接新娘啦!”

“高兴得脚软了吧?”

正议论纷纷,挤了不少人的陈家大门忽然中分出一条信道。

大家都以为新郎来了,翘首去看,出来的却是远近闻名的六媒婆,穿着喜气洋洋的棉褂子,脸色却不大好,笑得十分牵强。

几个男人跟在她后面,吭哧吭哧抬着几面屏风,摆到陈家大门前,围成四方的小屋般。

摆定后,几个老妈子又跟着捧来一大摞布匹,将屏风缝隙都围紧了,像是以防外人窥看里面。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怎么回事,懵懂地看着六媒婆等人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