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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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其实其他三个人都不太清楚，顾家老头，固执本执，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变了自己对于明川的想法的。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对儿子的男朋友有什么意见，毕竟已经说过自己可以接受了，现在事到临头突然反悔，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但是裴深寄到家的快递让他不得不表示激烈的反对，伙同夫人表示反对。站在传统男人的角度也好，站在父亲的角度也好，平心而论明川绝对不算是什么最优选。

当然感情完全是这个公式之中很大的变量，但他毕竟是个老年人了，有不讲理的特权。

在女儿和夫人相继叛变革命之后，他还是很想坚持一下的，但是直接被夫人否决：“要是不满你自己说去，别把我当枪使！你是不是坏？”

他无言以对，甚至还被迫去看了两场电影，然后就……不得不承认至少明川的本职工作做得挺好。

由于夫人的影响，他也无形之中看了不少明川的采访。他不会认为采访里面节目里面的明川就是真实的形象，但至少能看得出来精神面貌和基本的修养。

就算是一样有剧本，表现出来是不是那么回事，区别还是很多的。

尤其是，其实顾老头虽然嘴上评价不高，但是本人来说还是挺喜欢明川在那部电影里面的表现的，到最后的绝望和崩溃，最后平静而荒谬的死亡，没有一定的生活阅历根本演不出来，也很难惟妙惟肖，所以这至少可以确信，明川不浅薄。

同时在夫人不断的洗脑之下，老头举白旗投降。

真正觉得顾碧城看人从来不走眼，其实是明川进门之后。

他乖得真的过分了。

作为一个本城最有关注度的王老五的父亲，他也看过很多想要进门的男男女女的嘴脸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对他有所求，所以姿态急切的有，故意端着的有，明川这种乖顺真是异乎寻常。

他既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畏畏缩缩。当然，他很紧张，但那是因为这是顾碧城的家，他要见的是顾碧城的家人，而非一种充满功利心和算计的紧张，计划能否成功实施的担忧。

而且顾老头其实看得出来，他看待这件事就像是看待吃药，并不在乎结果，只要能来就是完成任务，他要是坚持冷战政策，虽然明川会很伤心，但那是因为他让顾碧城失望了，他本人倒不是很在乎能否获得认可。

当然，顾老头还是能够不情不愿的承认，对于明川来说这确实影响不大，他又不用结婚领证，更不用在他们老两口的地盘生活，底气很足。

也正是因为这种态度，让顾老头终于宣布通过了。

他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也不相信他会不知道明川之前的故事，而且肯定比他们知道的更多（这倒也确实是事实），顾老头唯一选择不去深入挖掘的原因就是他知道顾碧城要的是什么。

从某个角度来说，顾碧城和顾芳驰一样，都遗传了他性格中的某些地方，比如固执己见，比如伪装在不同外壳之下的渴望爱。已经年纪一大把的顾老头可以理直气壮的承认，他需要自己的夫人，他需要来自于夫人的爱（而且还可以很骄傲的叉腰，因为他毕竟是被爱的）。

所以顾碧城完全不在乎这种事情，拿着一个刚起步的公司给明川定制电影，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他的眼光没有出现问题，只要这个人真的值得，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反对的事情。

顾老头不想做那种讨人厌的大家长，每个人都在敷衍他，其实根本不想遵守他的命令。

他知道孩子要的是什么，也完全可以认同，这件事上顾碧城是对的，继续阻挠就是傻子才干的事了。

反正顾老头也已经承认了，长的像儿子就是比较占便宜，还挺让人心疼的。

他倒是不介意孤儿什么的，毕竟顾家都已经有过梁决那种女婿候选人了，躁狂症遗传史都能登堂入室，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再说顾家有的是钱，完全不在乎顾碧城这点儿任性。

老头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用作掩护的报纸抖得哗哗响：“和碧城好好过，有空多回来看看我们，家里也能热闹热闹。”

明川其实还没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不过这已经比他之前预想的最好的情况好很多了，于是很轻快的答应了：“好。”

这一点就完全和亲儿子不同了，顾碧城至少会拐弯抹角发挥语言艺术的魅力，问一下原因是什么，而不是这么傻，说什么答应什么。

顾老头觉得很新鲜，尤其是想到儿子如果是这个样子，他会是什么心情，居然还有些想笑。

这就是年轻人所谓的萌吧？确实……挺可爱的。

听到里面的谈话已经取得实质性进展，顾夫人就不是很想委屈自己了，理直气壮的走进去，顺便还带着儿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落座：“说什么呢？等会准备吃饭了啊。”说着拿走了老公手里的巧克力饼干。

顾碧城亲眼看着他爹的脸垮下来。

老头身体挺健康，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老年病，但是控制糖分摄入，健康饮食当然是很重要的一环，所以嗜甜这个毛病就不能算是特别好了，为了他自己的身体着想，顾夫人一向对这些管控的很严格。

当然，顾老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委委屈屈收回手，并没有抗议。

顾夫人摸摸老公的脑壳：“乖啊，等会儿有东坡肉吃。”

顾碧城回头看了一眼明川，眼神意味深长。

明川当场差点炸毛：怎么了？我才没有这样！我特别懂事的！

顾碧城回忆起上次不让他吃冰淇淋的时候，明川像一只仓鼠一样扒拉着桌沿，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盯着冰淇淋杯不动的样子。

啧，可爱。

这顿饭吃的比之前每个人想的都要愉快很多。

餐点丰盛，是很典型的中式风格，就是餐后甜点不太中式。

顾家没有互相夹菜的习惯，但顾夫人会很亲切的介绍，做推荐。明川很乖巧，也很有尝试的兴趣。他很快意识到，这顿饭绝对是照顾了他的口味。

这种被关照的感觉非常奇妙，和顾碧城会在乎他的感受完全不同，沐浴在一位母亲的目光之下的晚餐异常的温馨。

明川不至于迟钝的意识不到这一天顾碧城对他既有耐心的支持和鼓励，甚至很少替他说话，而是让他自己感受。

这种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明川也完全理解了。

他确实很喜欢这种家庭生活，也觉得很幸福，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于顾碧城。他在爱他这件事情上简直是无私的。

这种几乎能把他溺毙的温柔爱意，他居然真的得到了。

他默默的伸手到餐桌下面去找顾碧城的手，很快他们的手就悄悄的相遇了。顾碧城好像完全明白他在想什么，用力捏了捏他的手，然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明川感觉到他的欣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之前有多担忧顾碧城当然是完全知道的，现在看来那些担心就很幼稚。

不是那些担心不合理，而是顾碧城不会让他面对任何没有处理好的场面。如果那会给他带来伤害，顾碧城甚至根本不会让他见到自己的家人。

明川早就该对他有这种信心和认识才对。

对面的两个长辈交换了一个带着无奈与笑意的眼神，装作根本没看见他们两个黏黏糊糊的对视。

吃完饭，时间其实还早，但是明川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分开了。可能是暗示和不动声色的操作吧，反正他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坐在秋天的花园里，旁边是顾碧城，就没有别人了。

虽然今天的体验都很不错，但现在能够独处显然也是很重要的，明川松了一口气，靠在顾碧城身上。他们的手握在一起，顾碧城眉眼温柔，低下头来亲亲他：“感觉怎么样？”

明川有些不好意思：“挺好的，我没有害怕了，也不是很紧张了。”

他伸手抱住顾碧城，像只树懒，顾碧城会意的干脆把他抱到腿上。

这样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实在是太腻歪了，但明川喜欢，所以安安稳稳的被抱着，甚至还乖顺的蹭了蹭。

秋天的花园里有冬青，菊花，和一种明川不认识的小红果子，珊瑚一样喜庆，也不算是寥落。顾夫人之所以让儿子带着明川出来转转，也并不是让他们来看风景，而是让他们私下说说话，对环境更熟悉一点，所以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他们也不会很在意。

顾碧城也知道，就算是气氛再放松，明川这一天也是过的紧张极了，所以并没有拒绝母亲的好意。

他能够从这种事情中得到愉快就更好了，因为对他来说做这件事是多么艰难。

带着明川回家多少有一些巡游旧时足迹的感受，当初计划的时候顾碧城也没有想到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李良当然也来过顾家，不过在他出柜之后就没有了，因为紧接着就是争吵，争吵，和无尽的争吵。

所以，很难得的，这种体验顾碧城自己也没有过。他也曾经看过一些比较不那么……拘束的，关于明川和他的同人文。

其实他们俩长得像这不是什么秘密，姑娘们两个都想睡，成天打量，时间长了之后突然发现他俩像兄弟，忍不住就把脑洞开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上了。

在那些十分类似于各种雷雨现代版的故事里，他们亲也亲过，睡也睡过，回家一看，发现他们是亲兄弟。

或者顾碧城本来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弟弟，所以对他各种恶意打压但是又被美色所吸引不忍心下手，最后搞成非常难堪和尴尬的（顾碧城真心认为确实难堪和尴尬）权色交易，明川被迫陪睡，偶然得知自己其实是顾碧城的弟弟，顾碧城起初是为了报复他所以对他这样那样个没完，然后悲愤的离家出走（？？？？），最后当然是顾碧城千里追妻幸福he。

说实话，姑娘们的想象力值得肯定，但是如果要问更多的观后感，顾碧城真的……说不出来。

想到明川居然养成习惯每天都要翻看自己的同人文才能睡得着，顾碧城就产生了一种对勇士的敬佩之情。

晚上当然是睡在顾碧城的卧室里。

这里他还会回来住，所以一点也不冷清，只是和他们的家里有些不同，看得出来顾夫人在其中出力不少。

明川觉得很好奇，到处乱转，然后被抱进了浴室里。

一起洗澡这回事做多了也就觉得不怎么新鲜了，但今天不太一样，明川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很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懵懂感觉。

温热水流顺着身体描绘发肤分际，顾碧城的头发被打湿，因为拥抱而黏在明川肩膀上。

他的手掌和目光一起在明川后背上盘旋，水汽朦胧如雾，顾碧城突然有些感慨。

如果明川真的是他的兄弟，那好像也很好，无论以何种方式，他总是希望明川能够有另一个好的开始，从一睁眼就在他身边。这不仅是占有欲作祟，也是他想代替整个世界，把亏欠他的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