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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里静悄悄的一片,大家的目光都落在王公子那一滩水迹上,既觉得尴尬,又觉得有些好笑,而且还有些担心,那位许侍郎看着脸色十分不好,不知道会不会小题大做,将自己一网打尽。

陪着王公子吃饭的都是京城的纨绔子弟,家中父亲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儿,这群少爷党每日的生活就是饮酒作乐,手里拎个鸟笼子,带着狗奴才上街到处乱逛,看见生得美貌的小姑娘就动手动脚的,如果是兽性发了,还会直接将人家姑娘弄回府里去。

京城里对这些恶少早就是怨声载道,无奈人家后台硬,老爹是高官,上告也无门。京兆府尹不过正四品的官,递了状纸进去,人家只能做个中间人,好言劝慰。

期间就有个状告王公子的,结果那京兆府尹却反咬一口:“虽说某某公子做得不对,可毕竟也是你们家姑娘不应该到外头抛头露面,打扮得那样花枝招展的,还不是想勾人的?女儿家不该本本分分的吗?涂脂抹粉的究竟想做什么,你们做父母的心知肚明!”

被告人含泪:“我们家穷得吃饭都吃不起,哪还有银子给丫头去买脂粉?大人你说话也太过了!穷人家的丫头,不只能在外边帮衬做点小买卖,还能像高门大户里头的小姐,每日坐着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自然有丫鬟伺候?”

京兆府尹一拍惊堂木:“王公子说了,就是你家那女儿勾引他的,这里是三百两银子,你们快些拿了回去,不用再说多话,卖了女儿去做丫鬟,不过得十两银子,现儿有这么多,也足够补偿损失了。”

告状无门,最多不过拿银子打发罢了,苦主们得了教训,不敢再说多话,京城里自此都对这群恶少心有怨言,只不过是谁也不敢大声说出来罢了。

许慕辰瞄了一眼那群面色惨淡的纨绔,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们勾结在一处,横行京城,是该受到惩罚的时候了。”

众人大惊,许侍郎果然要朝他们下手了,差不多要抱头痛哭。

里边有个姓李的,祖父是正一品的太傅,他素来就认为自己腰杆比别人直,这时候见周围同伙都抱头痛哭,觉得自己不站出来也太对不住自己祖父太傅的官衔了,于是他一拍桌子,恶狠狠道:“许慕辰,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你不就是仗着镇国将军府的势?就你自己,不就一个三品官?还是巴结皇上给弄出来的,京城谁不知道你每日都下跪舔脚才得了这个官?”

“胡说八道!”许明伦大怒,许慕辰允文允武,确实是国之栋梁,他不提拔他,难道还提拔这群纨绔无赖不成?

李公子瞟了许明伦一眼,哈哈大笑:“你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敢来管大爷的事情!”

柳蓉本来对这群纨绔子弟心中实在不爽,可瞧着李公子这种大无畏的精神,不由得也同情起他来:“公子,说话收敛些!”

没想到李公子或许是开始喝多了酒,狗胆能包天,伸手指着许明伦与许慕辰,喷着酒气道:“许慕辰,都说你好龙阳,怎么却带了这样一个人过来?莫非是你脸上有疙瘩,就连那些暗门里的小倌都看不上你了?”

竟然将大周的皇上比作那些迎来送往取悦客人的小倌,这是一个人杀头还是全家人陪着他一起掉脑袋呢?柳蓉掰着手指头在计算,看看许明伦那眼角抽动的样子,觉得可能李家被灭了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没想到堂堂京城,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一帮这样的无赖!”许明伦很生气,一双手发痒,只想将脸上那些黄泥还是什么的东西给抹掉,露出自己的真容来。可是一想,自己抹掉也没啥用啊,那些纨绔们又没见过自己,不由觉得心累。

原来自己只有在金銮殿里才有威风,出了宫,还比不上许慕辰的杀伤力。

许慕辰见着发小的脸色变了又变,知道他心中感受,想出了个主意:“明日起,你们就给我去军营里受训!”

“受训?”李公子翻了个白眼:“许慕辰,你凭什么抓我们去?”

“就凭你们扰乱京城,不断滋事,光只是你们强抢民女这一条,就够你们去蹲大牢了。”许慕辰点了点头,伸手一指:“不仅是你们,还有另外一些,我都会记载在册,送去给皇上批了,抓着去军营。”

军营里边受训,可不会是一般的训练,非得让他们脱一层皮不可,自己祖父镇国将军掌管保护京兆的军队,随便找一个营地送过去,全面封闭训练,谢绝参观——至于里边是什么招待,王公子李公子进去就知道了。

柳蓉笑着点头:“还是许侍郎这法子好,这些人早该抓起来管一管了。”

许明伦见柳蓉赞许慕辰,不甘落后:“以后京城所有高官的儿子孙子,从三岁起就要统一训练!”

要从娃娃抓起嚒,许明伦看着柳蓉,挑了挑眉,我这个主意是不是很好,快来赞我!

“放肆!竟敢在此处口出狂言!”雅间门口传来愤怒的一声怒吼,柳蓉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五短身材,唇边几根老鼠胡子,圆圆胖胖,很像一只土拨鼠,标准的土圆肥。

是老熟人,自己去他们家拿过一盘金子的。

“平章大人。”柳蓉朝他笑了笑:“怎么?来看你那宝贝儿子怎么样了?”

王平章目露凶光:“你是谁?竟敢动手欺负我儿!”

“不是我欺负你儿子,是你儿子欺负别人,我看不过眼,这才出手的。”柳蓉嘻嘻一笑:“王平章,你没管好儿子,还有脸在这里来指责我?”

“我儿子有没有管好,关你什么事?”王平章迈着小短腿朝前边走了几步扑到了王公子身上,摸着他湿哒哒的裤子,脸色沉沉:“竟然敢如此欺负我儿,以为我王振兴是吃素的不成?你们还看着作甚?还不将这个嚣张的贱丫头给我拖下去!”

“谁敢!”许慕辰与许明伦都上前一步,将柳蓉拦在身后。

“许侍郎,你不用来管这样的闲事吧?”王平章吃了一惊,许慕辰可不是个好惹的,可他总得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怎么能这样帮着一个乡下丫头呢?

“什么叫管闲事?许某乃是在伸张正义!你养儿无方,养出这样的纨绔来,现在柳姑娘教训得是,你不但不感谢她,反而准备要加害于她,这是何道理?”许慕辰走上前去,一把将王平章叉了起来,贴在了墙上:“你若敢动柳姑娘半根毫毛,可别怨我开始没跟你说清楚!”

王平章只觉得心都在发抖,背贴着雅间的墙壁,好像要把中间的木头隔板都要压倒了,他一双小眼睛望着屋顶,这雅间隔板要是倒了,房梁会不会也跟着倒?他的脸色发白,眼泪都要出来了:“许侍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许慕辰见吓唬得差不多了,一松手,王平章就顺着那隔板溜了下来,正好落在了王公子旁边,父子俩摔成了一堆。

柳蓉望着许慕辰嫣然一笑:“许侍郎,你倒是威风。”

许慕辰骄傲的一挺胸:“为民除害,乃是许某应该做的。”

许明伦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满不是滋味,这两人怎么就能这般默契?看着他们两人对视的眼神,他的心都要碎了。

这是不战而败了吗?许明伦有些不服气,现在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介平民,这才会让许慕辰在柳蓉面前露了脸,要是大家都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谁对他都要毕恭毕敬,柳蓉见了自己这样威风,肯定也会心生爱慕。

许明伦朝小喜子吩咐了一声:“去弄盆水来,还要一块帕子。”

小喜子将抱着的那一大堆东西往小福子手里一塞,飞奔着下去了,虽然不知道许明伦要什么,皇上的吩咐哪里敢不听?

他到厨房里打了个转,花了点银子,弄到一盆水,要了块抹布,喜滋滋的回到了雅间。许明伦接过抹布就往水盆里蘸,小喜子睁大了眼睛,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到地上。

“哎呀,黄……大公子,这……”小喜子心中紧张,结巴得快说不出话来!

许明伦拿着油腻腻的帕子,沾了水往脸上擦——简直不忍直视!

王平章也目瞪口呆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年轻人,帕子擦了两下,焦黄的一张脸露出了白色的底子来:“皇上!”

那个将许明伦比作暗门小倌的李公子听着王平章口里喊皇上,瞬间就明白了许明伦的身份。他惨白了一张脸站在那里,身子跟筛糠一样的抖了几下,忽然朝前边一扑,直接倒在了王公子的身上。

这个时候,只有晕倒才是最佳的选择。

“王平章,你教子无方,朕罚你先去教好你的儿子再回来上朝。”一想到王平章每次总洋洋洒洒的写上那么长的奏折来劝诫自己,而且最近还配合着母后让自己来选妃,许明伦就浑身不自在,这下总算是找到了出气的借口。

“皇上,平章政事府每日事务繁杂,微臣不能不去处理。”王平章呜咽有声:“皇上,微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死了王一有王二,你不干了自然有人干。”许明伦挥了挥手:“朕意已决,王平章就不必多说了,明日起,你这儿子上午去军营受训,下午你在府中亲自督促他念书,学习怎么做人,若是他不能精通四书论语大学中庸,以后你就不要回来做官了。”

王平章也晕了过去。

他这儿子可是愚笨如猪,智商为零,从小到大已经气跑了一百零七位西席,这下竟然要轮到自己去凑满第一百零八将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王平章这时候,最懊悔的就是娶了一个蠢笨如猪的夫人,生了这蠢笨如猪的儿子。

“皇上,你这一露出庐山真面目,这人全都晕了,一点都不好玩了。”柳蓉伸脚踢了踢王平章,一动不动(即便是醒着,他也不敢动),再望了望雅间,除了他们几个,其余所有的人都以各种姿势匍匐在地上,有的五体投地,有的缩成一团。

“啊?”许明伦略感失望,自己分明刚刚很神气哒,怎么柳姑娘不表扬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