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婠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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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并没有像一般女子那样扭扭捏捏,反而大大方方地转过头朝呆愣在那里的寇徐两人莞尔一笑道:“你们两个小子,居然还活着吗?”

寇仲和徐子陵这才回过神,两人对视一眼走进院子里,不着痕迹地挡住婠婠逃走的路线。寇仲咧嘴笑道:“婠大姐大驾光临,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啊!怎么?想通了要以身相许来报我们俩兄弟的救命之恩了?”

徐子陵则不同于寇仲装出来的轻松心态,而是紧张地看着婠婠的脸色。宁楚不知道婠婠的武功有多高,但他们可是知道的。上次婠婠假装柔弱,他和寇仲英雄救美,之后才发现其实他们两人掉进了对方蓄谋已久的陷阱里,险象环生。若不是他们拥有长生气,早就彻底挂掉了。

所以他们决定以后再看到婠婠时,定要转身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可是现在这样,他们根本不能丢下宁楚而逃跑。

婠婠朝寇仲撇了撇嘴,轻嗔道:“真当人家没人要了啊?就算是选宁公子,也不会选你这小子啊!”

寇仲这时像是才发现他们两人牵着手一般,稀奇地嚷嚷道:“婠大小姐,你脸红了?你脸红了啊!莫不是看上我们宁少了吧?啧,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们宁少喜欢的是青璇小姐,还千里迢迢地去见她,特意弹了曲《凤求凰》哩!”

徐子陵满脸黑线地听着寇仲胡诌,居然最担心的不是婠婠发怒,而是宁楚翻脸。不过他注意看去,却发觉宁楚置若罔闻,正犹自低着头盯着婠婠的赤足,十足的登徒子做派。

婠婠也发现了宁楚灼热的视线,饶是她行走江湖多年,但现在手还被对方掌中的这种窘迫局面还是头一遭遇见,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晶莹通透的玉颊飞起两朵令她更是娇艳无伦的红云,她娇声嗔道:“宁公子,你在看什么呢?”潜台词就是看也看得够了,别再看了。

“在看你的脚。”宁楚却从不理会什么言外之意,而是实事求是地认真回答道。他之前一直好奇婠婠在外面光脚走路究竟是怎么保持卫生的,会不会和人打架的时候飞起一脚,露出脏兮兮的脚底板?

这不能怪宁楚不解风情,毕竟他只会从实际的一面考虑问题。不过他如此近距离看着婠婠的赤足,才发觉对方并不是真的用脚走路,准确的说是用两个大脚趾头轻沾地面,很像跳芭蕾舞的人,所以她走起路来看上去就像是飘的,可见她的轻功无比的高强。

“这样对你的脚不好,时间长了会畸形的。”虽然知道有武功的人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但宁楚还是习惯性地叮嘱了一句。

婠婠脸色变了变,就算是在时下风气开放的时代,公开在女子面前讨论她的脚,也是非常失礼的一件事。她刚想抽出手时,反而被宁楚反手握住了手腕。

命门被制,婠婠的俏脸立刻如寒冰般冰冷。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暗叫不好,同时飞身扑来。

宁楚却轻咦了一声,居然就那么放开了婠婠的手腕,从石凳上起身,在婠婠面前单膝跪了下去,右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赤足。

一切都在转瞬间发生,婠婠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就觉得自己的左足落入了一个比自己体温略凉的手中,肌肤相贴,足心敏感的部分从未有人碰触过,麻痒的感觉就像是闪电般,直冲心底,令她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下意识地用双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直接都囧了,冲到一半的身形就那么直接僵在了那里。

寇仲小小声地对徐子陵说道:“小陵,没看出来啊,宁少那小子居然是个高杆的登徒子,居然连婠大小姐都敢调戏……”

徐子陵心头一跳,虽然告诉自己事情应该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但事实摆在面前,让他哑口无言。

婠婠羞得双颊几乎都可以滴血了,以往遇到的人仅敢用言语调戏,她就可以令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可这个宁楚,却好像每次都出乎她意料地行动,隐隐气势还笼罩于她,令她不能轻举妄动。

但她又怎么肯任他这么轻薄下去?

婠婠咬紧下唇,按在宁楚肩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打算聚集功力将此人毙于掌下。

可就在这时,宁楚恰好放开了她的左足,重新站了起来。

婠婠一时不察,几乎失去了平衡,摇晃了一下,才在宁楚的扶持下站好。婠婠刚想怒斥他几句,对方却已经松开手,极为有礼地退后了几步,从怀里掏出手绢来反复擦着手,就好像非常嫌弃她一样。

婠婠胸中的怒火已经满格,正要不顾一切地攻击对方时,只听对方淡淡开口道:“婠大小姐,你光着脚走路,不是因为你喜欢这样吧?”

他怎么知道?婠婠一愣,本来因为聚集内力而鼓起的袖子慢慢地瘪了下去。

宁楚继续仔细地擦着手,口中道:“因为阴癸派并没有其他人有赤足的习惯,所以我刚刚替你把了一下脉,发现你阳气过盛,乃是孤阳之症。本来女子体质属阴,这样的情况非常少见,我估计可能是你练习《天魔策》时由于冒进,或者练功出了岔子,导致如此。所以你足底的涌泉穴定是火热至极,穿鞋的话你自己就会首先受不了。喏,刚才我摸了一下,果然非常的热。”

婠婠无语,她想过无数种理由,却从未想过,对方是为了这个才摸她脚的。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大为惊讶,也没想到宁楚医痴到如此地步。但往细了一想,却也觉得这样的举动确实是宁楚能做得出来的。

宁楚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依照你体内的脉象,估计你每隔三个月的子时之际,气海穴和下脘穴都会剧痛不止。这样下去,不行啊……”

婠婠的俏脸煞白,若是说她之前还有所怀疑的话,宁楚的这句话彻底让她相信了。因为这个隐疾她连她师父祝玉妍都没有告诉,本以为是她练功没有练到家,但现在听起来好像却是个很严重的后遗症。

她的性格是不能留人把柄,若按照以往的她,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把知道她弱点的宁楚,还有旁边听到的寇仲与徐子陵全部杀掉。但现在她却有些胆怯了。

这人知道她的症状,是不是有帮助她恢复的可能?虽然她天不怕地不怕,但那每次发作时的万蚁噬心的感觉,她确实是不想再承受了。

宁楚却在沉思,并不是故作深沉,而是他刚刚才探寻婠婠体内气息时,对方的内力走向就像是毫不设防地展现在他面前。就如同是在对敌中他一眼能看出来对方至强至弱的一点一样,他几乎瞬间就找到了婠婠体内凝滞的内力点。

这八成也是道心种魔大法的功效。

宁楚不知道的是,他所修炼的道心种魔大法,要比起婠婠修炼的天魔功高上一层,虽然功力远远不如对方,但就好像是起步不一样,他站在高处,自然可以把低处的事物一览无余。

寇仲虽然不知道宁楚是怎么看出来婠婠的弱点的,但他却了解魔门中人的个性,赶尽杀绝可能就是婠婠下一秒所做的事情。所以他和徐子陵交换了一个眼色,一左一右地护住了宁楚,拉着他倒退了好几步。

徐子陵这才朝着婠婠一笑道:“婠大小姐,今天的事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你也就当没发生过吧。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如何?”

寇仲却对宁楚问道:“宁少,你怎么看?放不放过这小妞?”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从小就在扬州当小混混,这一唱一和,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的把戏自是玩得无比纯熟。

宁楚挑了挑眉,他倒是对婠婠没有什么敌意。毕竟一个女人长得太好看了,还是有优势的。而且凭婠婠现在的武功,想要杀掉他们三人还是异想天开的,更何况他随时可以用药对付她。至于刻薄的话,宁楚更是不会对她说。虽然他毒舌,但也还是有原则的。对步三爷是怒其不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对跋锋寒是因为对方招惹了他姐姐,而初见侯希白时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产生的厌恶之情。

婠婠虽然出身魔门,但暂时还未作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他也没有理由对她怎么样。至于刚刚他所做的诊断,只是出于身为医者的好奇而已。至于如何救治,他暂时没有兴趣。毕竟内力出了岔子,并不是病,而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他一向不喜欢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所以,宁楚只是淡淡地说道:“婠大小姐深夜来此,恕我等无法待客。走好,不送。”说罢便把手中擦了半天的手绢往旁边一扔,黑墨立刻跳过来叼住,很自觉地咬着手绢一直走到院子角落里的水桶里放下。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这些天早就习惯了宁楚百般奴役这只黑豹子,虽然一开始特惊奇黑墨会如此听话,但在知道它和宁楚一起长大的之后,就见怪不怪了。

可第一次看到的婠婠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这么一打岔,她凝聚起来的杀气彻底地无影无踪,最后只得噗嗤一笑道:“宁公子,别以为这样就算了。早晚……人家会向你讨回来的。”婠婠一边说一边双颊绯红,隐约还能感觉到自己足心被人握在手中的那种悸动,可恨的是做出这一切的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淡漠地站在那里。她只能狠狠地瞪了宁楚一眼,转身婀娜多姿地飘远了。

见得她幽灵般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寇仲和徐子陵同时松了口气,前者拍了拍宁楚的肩膀,佩服至极地说道:“宁少,我寇仲这次彻底心服口服了,连婠婠这妖女都对你爱恨交织。有空教教我怎么泡妞吧!”

泡妞?宁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对男人也当然不感兴趣。只是他没说完而已。宁楚也懒得去管寇仲的反应,直接往小楼里走去。他有点小洁癖,虽然婠婠的脚八成很多人都想摸,但他摸完之后就想赶快洗手,浑身都不舒服,用手绢擦根本不够消毒。

寇仲直接愣在了当场,手还维持着半空中的姿势,他朝一旁同样震惊的徐子陵哑声问道:“小陵,我……我没听错吧?”

徐子陵僵硬地摇摇头,表示寇仲他没听错。

寇仲收回手,摸上了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对女人不感兴趣,那就是对男人感兴趣喽?小陵,你说宁少会不会看上本少?”

徐子陵知道寇仲其实只不过是习惯性地在开玩笑,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说心里就一阵不舒服,连理都不想理,追着宁楚朝小楼走去。

寇仲见无人捧场,无趣地嚷嚷道:“切,本少这么帅,定然是男女通吃的主啊!”

唯一在场的黑墨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一摇尾巴,甩头也进屋了。

徐子陵走进小楼,一眼就看到宁楚正拿着皂角仔仔细细地洗着手,连指甲缝里都不放过,不禁好笑地说道:“若是婠婠看到你这样,肯定要气死了。”

宁楚挑了挑眉,并没有解释。他这叫讲卫生,以前做手术之前都会拿着刷子刷呢,这算什么?

徐子陵知道宁楚很少搭腔,宁楚的那张嘴,若是真说出话来,一般都会毒死人的,幸好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宁楚也渐渐变得极少说话,看得出在控制自己。但越是这样,他和寇仲就越喜欢逗他开口。这算不算是自己找虐?

不过想想刚刚婠婠被彻彻底底地戏弄了一把,徐子陵也忍不住失笑。他和寇仲在婠婠手下吃过大亏,想报复却无从报起,这下倒是出了一口恶气,比打伤对方还来得爽。

但徐子陵转眼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由得脸上浮现出了犹豫的神色。

“出了什么事吗?”宁楚擦干了手,放下毛巾,一抬头就看到徐子陵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时寇仲也跟着黑墨走了进来,见状直接道:“宁少,我和小陵明天要陪美人儿场主去竟陵一趟,你若是在这里呆着无聊,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徐子陵附和了一句道:“本来是不想让你跟着去的,但今晚婠婠来过,若我们不在,恐怕你留在这里要危险得多。”

“好的,我随你们去。”宁楚连考虑都没有,直接点头应允。

其实他前几天还和鲁妙子提起过打算离开这事,他约莫着双龙在飞马牧场事了之后,就会离开了。鲁妙子的身体剩下的就需要他自己调理了,求他做的一些小玩意,好做出来的都已经完成,剩下的一些一时半会儿也完工不了,他呆在这里也无聊得很,自然要随双龙出去围观江湖去。

徐子陵也没料到宁楚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心中欢喜,便向他解释了一下他们要去做的事。

原来竟陵的独霸山庄和飞马牧场,均是周围各大势力口边的肥肉。只不过此肉难哽,无从入手,所以一直偏安在此。昨夜四大寇进犯飞马牧场,而杜伏威则乘机兵胁竟陵,两者间微妙的关联,已经不言而喻。所以飞马牧场的场主商秀珣自然要去竟陵郡一趟,她怀疑寇仲和徐子陵身怀武艺,所以今夜把他们找去,就是要明天起程去竟陵。

宁楚答应下来以后,他们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动身。

第二天一早,三人去向鲁妙子告了别,徐子陵托付了牧场里熟悉的朋友,每日按时去给鲁妙子送饭。

往竟陵去人一共二十余人,还要分成四组,各采不同路线,而以沿途的城镇作会合点,为的自是要掩人耳目。宁楚尚是首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美人儿场主,她的容貌出众,与一般女子不同的,是她那晒得古铜色闪闪发亮的肌肤,显示她灼热的青春和令人艳羡的健康气息。

商秀珣之前并未见过宁楚,但也是知道他是侯希白带来的,之后便住在了鲁妙子那里。今日一见,心中不免暗惊。世上皆传宁楚公子淡漠如仙,确实名不虚传。不过她究竟是管理一个牧场的场主,只是初见时略一怔忡,便很快恢复了常态。她让徐子陵、寇仲和宁楚与她同组,另外还有四大元老高手,实力以他们这组最强大。一行八人,扮成商旅,朝竟陵西北处的大城襄阳而去。

由于黑墨太过于显眼,所以宁楚让它远远缀在后面,反正以黑墨的能力,丢不了,反而放他出去撒欢自由,高兴得很。

襄阳位于汉水之旁诸河交汇处,若顺流而下,过两天便可以抵达竟陵。飞马牧场众人在傍晚时分便入了襄阳,打算明日从襄阳走水路去竟陵。商秀珣也常来襄阳,在这里最有名的家香楼算是常客,此时正是晚饭时分,一行人便直奔家香楼而去。宁楚上次和侯希白去飞马牧场时并没有经过襄阳,所以当下难免对这座著名的要塞城市好奇起来,脚步难免慢上了几分。

寇仲和徐子陵也慢下脚步,陪着宁楚一路走过去,等他们到了家香楼,登上二楼,商秀珣等人早已坐下。

整个二楼大堂闹哄哄地挤满了人,只有靠街窗正中的那张大桌由一人独占。

此君身型雄伟,只瞧背影已可让人感到他的慑人气势。也许是因为这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即便家香楼内纷扰喧闹,也无人敢来和他拼桌,甚至连朝他看去的目光都欠奉,他一人独坐的那一桌,就好像硬生生地从这个热闹的大堂里分离出去的孤立世界一般。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色变,心中叫苦,这人就算化了灰他们都认得。

正是跋锋寒。

两人正不知是否立刻掉头溜走,以免身后的宁楚被他看到时,跋锋寒已感应到了他们的视线,回头过来,对他们展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两人的间隙,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身后那抹白衣如雪的身影,双目立刻绽放出夺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