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以文学和平与爱的名义囚禁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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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弧狠狠地击中许乐胸膛,强大的冲击力瞬间令他膝头一软,向地面跌落,同时那股无可抵御的麻痹感汹涌地占据了他身躯里每一对肌肉双纤维,令他身体剧烈地颤抖,握着枪的右臂无法抬起,按在扳机上的食指却猛然抽搐。

啪的一声清脆枪响喷吐而出,顿时划破大师范府安静的夜空,同时那把手枪颓然无力地坠落地面。

如果换作以前的他,被如此强大的电流击中,肯定是再也没有任何行动的能力,然而自以经脉尽碎为代价,以死亡为赌注,强行恢复体内的真气之后,许乐的境界得到了某种强势提升,隐隐然进入了另一个层次,竟然没有完全倒下!

膝头重重地砸在石质地板上,砸出一声令闻者心惊胆颤的碎裂声,不知是石碎还是膝碎。许乐骤然明亮的双眸中暴出不可思议和愤怒的情绪,腰后灼热洪流狂暴喷吐,艰难抵抗着电流的侵袭,近乎不可能地抬起右臂,指头对准了大师范那张美丽中带着无穷亢奋的面容。

指头与那张脸之间还有半米的距离,中间是空气。

然而大师范的眼瞳却猛然一缩,自唇间挤出一声惊慌的尖叫,双脚一蹬,整个人的身体无比狼狈地翻了起来。

嗤的一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许乐指尖喷吐而出,割裂空气,瞬间袭至大师范的身前,锋利地划破那件在空中飘摇的轻薄外衣!

怪叫连连的大师范踉跄落地,右手在空中极怪异地画了个圆弧,捏了一个空心挡在自己的身前。噗的一声闷响,空心的拳头似乎握住了无形无质的一团力量,一握即碎,震起几抹不知何处来的烟尘。

自房间墙壁中射出的电弧依然不停地侵袭着许乐的身体,他极不甘心悲愤地看着对方,身体剧烈地颤抖几下,终是重重地摔落地面,再也无法爬起。

……

……

大师范缓缓摊开右手,脸色苍白地看着被震红的掌缘,他完全没有想到,被几股军用电流击中的许乐,依然还有反击的能力,带着余悸默然感慨道父亲当年在联邦挖掘出来的血脉,果然拥有无比强悍的基因。

他低头看了一眼衣衫上那道裂口,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宽慰自己,紧接着双手提起宽大轻薄外衣的下缘,赤裸的大腿刺眼无比地跨弹起来,冲破面前不知道多少层黑布,冲进了白色的院落中,喊道:“都给我出来!第一桩事儿搞妥了,接下来就是明天的事儿,记着把钢板再加厚一倍!”

那位花白头发的管家愁眉苦脸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道:“老爷,虽然宫里习惯了您的……胡作非为,可这事儿未免也闹的太大了吧?而且我们这些具体做事儿的,会不会被拉上绞刑架?”

“有我在,谁敢动你们?”大师范提溜着轻薄外衣的下摆,骄傲说道:“记着,你们在掺和历史大事件的发生。”

“好吧。”老管家极无奈地拱了拱手,想到主人先前的吩咐,为难说道:“合金囚室已经备好很久,再临时加厚钢板没有必要吧?如果再加厚,那看上去就不会再像是个房间,而是……一个大铁块儿。”

大师范叹息了一声,回头望着被下人们拖出来的许乐,看着昏迷青年那张满是愤怒和不甘的脸,苦笑说道:“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这辈人厉害太多,不加厚一倍,我没办法放心。”

……

……

“为什么?”

许乐揉着红肿的手掌,愤怒地看了一眼那些留着淡淡掌痕的合金墙壁,确认单凭自己的力量,没有任何办法把这房间摧毁,天知道那个可恶阴险的家伙,用了多少合金铸了这么厚的墙!

“为了文学和平与爱。”大师范的声音响了起来,显得格外理直气壮,“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住着吧,一直住到战争结束,那是最好不过。”

“为什么?”他悲愤地喊叫道。

确认对方似乎并不想杀死自己,也没有把自己交给帝国皇室的想法,许乐愈发不解,明明先前还在认亲戚,论亲疏,思考离开帝国的方法,怎么后一刻对方就忽然翻脸,把自己关了起来。

“放心吧,我不是阴谋家。能猜到你会来,能有办法囚禁你,是因为我看过太多的书。”

“我知道联邦也有相同意思的谚语:太阳底下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事儿,看的书多了,体会无数次的人生,经历无数个复杂的故事,所以我能猜到你想做什么,我更知道,你应该做什么。”

房间外的大师范安静片刻后笑着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历史使命,许乐同学,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历史使命是什么?”

很平静的话,但落在许乐的耳中,却感觉这些声音带着一股疯狂亢奋的味道,他无助望着四周的合金墙壁,徒劳无力。

……

……

帝国天京星的航道管制依然在继续,任何胆敢违背禁令让飞行器进入大气层外的家族,都将迎来最凶狠的打击。

星球外太空里充满了战舰的身影,无数战舰由各处星域撤回,分配在星系中的几大太空基地中。

怀草诗走在皇宫的青草道间,抬头眯眼看了一眼清白至极的天空,此时是清晨,暮春初夏热气未至,空气极为清凉,然而她的心情却并不如此。

联邦人的舰队已经进入了帝国星域,虽然距离天京星还无比遥远,虽然那些联邦人从来没有打到过天京星,虽然陛下已经拟定了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方案,可是身为帝国的继承人,士兵们心中的神祇,沉重的责任感和紧迫的焦虑感已经压到了她的肩上。

专属战舰已经准备好了远征,今天夜里,她就将踏上前往战场的太空旅途。

然而,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那个人还没有抓到,这就像一根刺般深深扎在她的心中,为这场不知道结局的出征蒙上了一层诡异莫名的色彩。

“殿下,依照您英明的指示,四个部门上万名同仁不辞辛苦,排查了市面上最近几月出现的机械设备和家用电子设备,终于……我们发现了几个目标设备,这些设备上都有一些与帝国电子常见规范不相符的改动,其中有一个是目前正在热卖的盗版影音播放机……”

怀草诗面无表情地向宫外走去,听着身边这名情报署下属的汇报,知道这家伙大概不怎么习惯讨好贵人,并不在意他言语间那些可憎的部分,只是认真地听着。

“查一查。”

说完这句话,她坐上了军车,沉默地思考了很长时间,忽然开口问道:“和府里约的什么时间?”

“九点。”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极为难得地,怀草诗的眉间微蹙,流露出为难甚至是一丝忌惮的神情。

许乐一个人在帝国逃亡,居然能一逃就是数月,遍布所有街巷的芯片监控系统,完全没有找到他的一丝踪迹。怀草诗很直接地推论出,许乐能够做到这点,毫无疑问与那位惊才绝艳的纳斯里有关。

而要知道当年纳斯里是怎样做到这一切的,整个宇宙中大概只有一个地方能够给出答案,那就是……大师范府。

但怀草诗并不想去大师范府,虽然里面那个漂亮近妖的老家伙是她最亲的舅舅,可她依然不愿意去。

这个宇宙里,怀草诗唯一尊敬的是她的父皇,唯一肯承认是自己对手的是联邦军神李匹夫,但唯一忌惮甚至有些恐惧的,就是那位大师范舅舅。

因为她认为这个舅舅有病,有很重的病,那种看书看的太多,于是经常不按常理出牌,疯狂的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重病。

且不说亲疏辈份关系,白槿皇族按照遥远过去的那道血誓,一直把大师范府当某种超然存在供奉着,对大师范舅舅的疯狂,她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于是……只有忌惮恐惧,有着不惜一切躲避的冲动。

但夜里便要走了,不抓住许乐她不甘心,于是她只有鼓足勇气,进入那座一片白色的院落。

……

……

大师范府。

怀草诗坐在桌畔,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目光则在四周警惕地扫视,很担心会不会又看到舅舅全裸着跑进暴雨中大喊快活,好在今天没有下雨,然而十年前那个艳阳高照的天,似乎他也曾经玩过一次裸奔?

她的眉尖蹙了起来,忽然间霍然转身,那头短发蓬然散开,眼瞳里骤然绽出一道冰冷而暴戾的情绪。

沉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关闭,房间此时变成了一间囚房。

“舅舅,你又在发什么疯?”怀草诗忍怒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对着不知道设在何处的监视设备大声说道:“我晚上就要出征,我可不想被你逼着听什么席勒剧本考!”

长时间的沉默后,房间外响起大师范得意的笑声:“我的乖外甥女,真没想到囚禁你比抓许乐要简单的多。”

“你抓了许乐?”怀草诗皱眉说道:“可你为什么要囚禁我?”

“当然是以文学爱与和平的名义。”大师范回答的声音格外认真,认真到令人想要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