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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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点左右,任宸羽带着唐影和李子明到了李贺家。

跟李贺正式打了个招呼,又向纪风飏介绍了一下两个学员,任宸羽把盒饭放到桌子上,在他旁边坐下,问道:“怎么样了?”

“没电话,有线索。”纪风飏拿起饭盒打开,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八块的啊?”

任宸羽理直气壮地说道:“八块是标配!”

纪风飏无语,埋头吃了起来。

任宸羽之前从警备处借了一套监听设备出来,唐影和李子明正在一旁调试。纪风飏三两口把最便宜的八块盒饭给吃了,然后才把白天的时候找到的烟头和半个鞋印照片交给任宸羽。

“烟头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线索,即便有,也不一定用得上。聊胜于无吧!相比较起来,鞋印说不定更有用一些。”

中国还没能做到每个人的DNA都入库,除非之前有采集过DNA,否则要想通过DNA找到一个人是很难的。而每个人因为脚掌大小、走路习惯、受力位置的不同,往往能推测出这个人的运动习惯,如果是更好运气的,比如鞋面纹路是某一款限量或者定制,就能直接找到主人。

任宸羽却没有去管纪风飏发过来的照片,而是用纸捏着那截烟嘴看了看,问道:“你不抽烟吧?”

纪风飏格外认真地答道:“小南有哮喘。”

任宸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弟控的世界他不懂。

“铂金苏烟,市价近两千一条。”

正在这时,李贺的电话响了起来。纪风飏下意识看了一眼表,正是19:20.

李贺一看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立刻抓起手机。纪风飏迅速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他稍安勿躁,并按下了监控设备的录音键,才点了点头。

“喂。”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传出来:“李医生,你的孩子在我手上。明天之前,准备50万。”

李贺出身中产阶级,如果听说自己的宝贝孙子被人绑架,想必爷爷奶奶也不会吝啬这50万。然而李贺还是按照纪风飏事先交代他的话说道:“银行这会儿已经关门,50万需要提前预约,明天取不出来。”

对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又故作凶狠地说道:“你只管取钱!我会再联络你!”

“等一下!”听出他不愿多谈,李贺赶紧说道:“我怎么知道我的孩子是否平安?我要听他的声音。”

“好。”

李淼在电话那边只喊了一句“爸爸”,就被掐断了。

“怎么样,李医生,是你儿子的声音吧?”

“五十万我可以给你,你不要伤害我儿子。”

“李医生,你放心,我只是求财,你儿子的命我没兴趣。”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干脆、果断。

接到了绑匪的电话之后,李贺才像是孩子被绑架了的父亲一样全然没了主意,问纪风飏:“接下来怎么办?”

“报警。”纪风飏说道,“约定地点、交赎金,这是绑架案管用的套路。而距离真正交赎金之前,绑匪还会有2-3次的迷惑性行为,但是没有人能保证对方会在哪个时间、哪个地方、哪一次是真的要交赎金,仅靠我们这几个人是不够的。更何况警方部署行动,也要事先和当地分局打招呼。”

“这个绑匪,抽两百块一盒的高级烟,却只索要50万的赎金……”唐影在一旁轻轻笑了,似乎带着一股嘲弄。“……他图什么?”

这个表情竟然让纪风飏险些恍惚了起来。

好像……

跟小南好像……

“不图钱,当然就是图别的。”任宸羽转脸对李贺说道:“李先生,明天你该去取钱就去取钱,我会让两个学员跟着你。报警还是要报的,不过基于绑匪目前的目的不明,我会安排他们暂时不要露面。明天可能还会安排一些人到医院去调查一下你的人际关系。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希望你能提前告诉我们,免得我们今后在配合上出现不愉快。”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李贺说道,“只要能救出我儿子,我都行。”

“那就好。今晚绑匪应该不会再打电话,我会留我的学生在这里帮你们盯着,希望你和你太太能好好休息。毕竟这才是刚开始。”

“我尽量。”

之后,任宸羽看着李贺报了警,并且在电话里面和同事交代说暂时不需要派人来,又对两个学生——主要是针对唐影——叮嘱了一番“不许节外生枝”、“要照顾家属情绪”、“不许多添麻烦”之类的话,这才对纪风飏说道:“你走吗?送你回去。”

纪风飏本来就不该管也不想管这个案子,只不过是与任宸羽有言在先才不得不尽力,此时听到他这么说,便站起来说道:“走吧。”

上了车,纪风飏对他说了家庭住址,任宸羽开着车,主动开口:“你弟弟的事情,白天的时候没有空跟你说。在我说之前我想问问你,你能承担的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纪风飏没有直视他,而是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任宸羽松了口气。在寻找纪蔚南的这些年,纪风飏虽然从没放弃过希望,但也预设了结局。

“五年前的除魔行动,你还有多少印象?”

“我记得警方展开的一次反黑除恶行动。”纪风飏皱眉,“你提起这次行动,是说这次行动和小南的失踪有关吗?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时间节点上的巧合,可是小南当时在外事处,警方派卧底,从来没有派内勤人员去的。”

“的确不是警方派他去的,是他自己利用职务之便,瞒天过海。”任宸羽又问道,“你对林嘉佑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林嘉佑……”纪风飏的记忆力不算好,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才些微有些文字出现,“……他好像,是在逃人员吧?”

任宸羽点了点头:“纪蔚南卧底的对象就是他。”

纪风飏激动地险些站起来,如果不是任宸羽还在开车的话,他也许会抓住他。

“那小南呢!林嘉佑在逃的话,小南他呢?还在林嘉佑身边吗?”

“这也是我下一步要弄清楚的。两年前,纪蔚南在和警局的最后一次联络中,传来了林嘉佑涉黑贩毒的证据,可是泰国警方实施抓捕的时候,林嘉佑已经跑了,纪蔚南也彻底从人间蒸发。但是要查两年前的档案和参与人员,已经超出我的权利范围,恐怕这次真的得找我爸出面才行了。”

言语间竟然有些不甘不愿。

“你爸?”

“嗯。”任宸羽似乎不太乐意谈他,嘟囔了一句,“他是公安局局长。”

纪风飏觉得他今天接连受到了好几次打击:“任璞是你爸?!”

“亲爸。”

也许是有了纪蔚南的下落,微微让纪风飏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些。他颇有心情地拍了拍任宸羽的肩,一副默哀相:“兄弟,我同情你。”

任宸羽斜了他一眼:“我仿佛听见有人在笑。”

“难怪你会当警察。”纪风飏问他,“喂,有个当警察的父亲,是什么感觉的?”

“表面上看,特权颇多,办事方便,事实上,束手束脚,压力巨大。”任宸羽老实说道,“不过我高中之后就几乎没有麻烦过他,他太忙了,又刻板,又严肃,想利用关系找他开后门简直就是找死。”

“那你当警察,岂不是自寻死路?”

“因为从来没想过还有第二条路。”任宸羽回忆道,“小的时候,我妈在读会计,白天要上班,晚上要上夜校,我爸当时在刑警大队做副队长。我童年最深的印象就是,半夜有时候警局会打电话来,因为时间太晚,我爸不能去麻烦邻居照顾我,就把我放在他的雅马哈摩托上,带着我去现场。他怕我丢,就用手铐把我拷在公安局的偏三轮上。有时候时间太长,我坐在兜里面就睡着了。所以我总觉得,我好像就是在犯罪现场旁边长大的一样,如果不去犯罪,就该去做警察。”

听他这么说,纪风飏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好像有点儿伤感,又有点儿同情。毕竟跟任宸羽的童年比起来,自己的童年算得上是无法无天了。

“听你这么说,你该有更好的发展才对,怎么会待在警校里面做教员的?”

“因为觉得自己不配做警察。”任宸羽又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五年前,你丢了弟弟,可我死了未婚妻。虽然罪犯已经伏法,可我总觉得这是一根刺,扎在心里怎么也拔不掉。”

纪风飏由衷地说道:“抱歉,我真的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遭遇。”

最起码纪蔚南还有生的希望,可任宸羽的未婚妻,却是再也活不来了。

“没事,我知道楚琪已经死了,这是事实,无法改变,就算我再怎么逃避她也活不过来。不过,现在想想,五年前真的发生了好多事。”

纪蔚南失踪,楚琪意外身亡,还有……

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兄弟、伙伴。

不能面对五年前的人,另有其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任宸羽问道,“你呢?为什么当警察?”

“因为只有这一条路。”他的答案和任宸羽的竟然有种神奇的相似,只不过纪风飏的心情却完全不同。

“我大概是那种大人口中的坏孩子,经常跟人打架、被老师请家长,成绩更是差得很。初中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毕业后就不读了,跟着我爸妈学做生意,可是小南却坚持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考高中,哪怕是个不入流的高中也行。我本来以为他只是怕我文化程度低,说出去被人嫌弃,后来才知道他早就帮我选好了路。

初中毕业后,我爸妈掏了些赞助费,给我在市里一家三流高中安排了一个名额。那所高中风评特别不好,被人称为流氓高中,却很合我的意。我就这么浪荡了两年,想着混到毕业就好了,却没想到高三的时候,小南竟然考了进来。

他是那一年的中考状元,市里有那么多好的学校请他去,他都没去。我在学校看到他的时候很生气,因为我觉得他可以有更好的前程,而不是在这种完全没有前途的破学校。小南却说在任何学校读书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他要帮我考警校。”

“哥,我帮你查过了。”彼时的纪蔚南,戴着一副老气横秋的黑框眼镜,纤细的胳膊里却抱了一大堆的参考资料。“去年警校的最低分数线只有485,高考满分750,你只要综合考到200分,其他三门考过95就行了。虽然这所高中不是很好,但是课业压力也没那么重,我可以抽出空来帮你补习。”

说到这儿,纪风飏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你能想象吗?一个高一的学生,一本正经地跟一个高三的学生说,我可以抽出空来帮你补习。”

纪风飏当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问他:“我成绩有多差你不是不知道吧?”

“我想过了。”纪蔚南无比认真地点头,“理综可能不太好补回来,只能走文综这条路了。数学的分数差一点没关系,在文综上补回来就行了。语文和英语都有固定的套路,背就好了。”

纪风飏虽然说得轻松,但任宸羽也知道他根基差,要一年的时间补回之前的十几年,着实下了不少功夫,也不由得从心底里佩服起了纪蔚南。

“你是他的拳头,他是你的大脑。”任宸羽说道,“我在警校里面听说了。”

也难怪这几年,纪风飏从未有过放弃寻找的念头,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找到纪蔚南的。”

看着他诚恳的样子,纪风飏第一次发自真心地说道:“任宸羽,谢谢你。”

送完纪风飏,任宸羽回到家。自从他和任翊飞都开始工作了之后就从家里面搬了出来,只有周末才会回去,导致吴秋萍看到他的时候,竟然还有些诧异:“今儿是刮的什么风,把你都给吹回来了。”

任宸羽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他老妈,赶紧讨好道:“妈,说的跟我平常都不回来似的。”

吴秋萍故意板着脸,置气道:“反正我现在有儿子就当没儿子,养条狗能冲我摇摇尾巴。”

任宸羽立刻不敢说话了,站在门口去留两难,抓着头发跟犯了多大的错似的。看他这个样子,吴秋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骂道:“行了行了,多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人都回来了我还能撵你走吗?做这副委屈样子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后妈。”

任宸羽立刻陪着笑,说道:“瞧您说的,我开心着呢,一点儿都不委屈。”

“你就这么一说,我也就姑且这么一听。”吴秋萍显然太了解这个儿子了,压根儿不吃他那套。“好端端的突然就这么回来了,找你爸的吧?人在书房,我也就别在这儿碍眼了,跟个门神似的。”

任宸羽无奈地喊了一声:“妈……”

早知道就带着阿飞一起回来,反正吴秋萍就是喜欢任翊飞比喜欢他要多得多。

去了书房,任璞果然在。任宸羽走过去,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爸。”

“你回来的正好。”任璞去掉老花镜, 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看看这是什么。”

任宸羽拿起来看了一眼,只见红色的文件头下面赫然是一行加粗的黑体字:——海港市公安局关于成立特别行动小组的通知。

“这是……”

“今天上午省里发下来的文件,让各单位推荐负责人。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省厅已经同意了。”

任宸羽根本还没有准备好重回一线,现在被任璞以这种方式硬推上去,心中的抗拒意识更甚。

“爸,你说你好歹也是公安局的局长,就这么推荐自己儿子,也不怕别人说你以权谋私,败坏你名声。”

任璞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告诉你,我这叫举贤不避亲!什么叫以权谋私?明知你合适,就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故意捂着不让人知道,这就叫高风亮节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宸羽说道,“成立特案组是件好事儿,现在警力资源不足,多少能分担一些同仁的压力。但是让我当组长,我真的做不了。”

“你还没做呢,怎么知道你做不了?”任璞说道:“我知道,你因为楚琪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可我问你,楚琪是因为你死的吗?”

“是我没保护好她。”

任璞叹了口气,说道:“阿宸啊,楚琪她是个成年人了,你不可能随时随地的看着她、守着她。她会有自己的事,会有落单的时候。要按照你这理论,大家就都别出门了。阿宸,这个世界上,罪恶是永远存在的,只要它存在一天,就没有人能保证可以躲开。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我们警察。”

“爸,你说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你不迈出这一步,你就永远都过不了。”任璞说道:“阿宸,过去的事情就要让它过去,不要让它影响到你的未来。”

任宸羽还是有些犹豫,但是又不好忤了任璞的面子,便说道:“让我考虑考虑。”

“阿宸啊……”任璞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如果楚琪在世,她也会支持你的。”

楚琪是任宸羽心中的一个魔障,却也是他的指路人。

“先不说这个了。”任宸羽说道,“爸,我有件事儿想要你帮忙。”

“那也得看是什么事儿了。”任璞点了一根烟,“你先说说看。”

“5年前的‘拔魔行动’,当时我们派出去有一个卧底,叫纪蔚南。他当时潜伏在林嘉佑身边,2年前中泰两国警方围捕林嘉佑的时候,被他跑掉了,纪蔚南也失去了行踪。当年围捕林嘉佑时候的资料,我想调出来。”

“好端端的,你调五年前的档案干什么?”

任宸羽没办法说是跟纪风飏做了交换,只得说道:“当年的行动,林嘉佑跑了,我们失去了一个卧底的消息,所以严格来说这个任务是失败的。我想知道失败的原因。”

“阿宸啊,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让你调档案的,还是这么重要的档案。”

任宸羽小声威胁:“你不让我调,我就自己想办法弄。到时候出了事,你别说我没跟你打招呼。”

任璞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敢!”

“反正我妈说了,有我就当没我。”任宸羽梗着脖子说道,“到时候你也当没生过我就行了。”

“放屁!”任璞忍不住骂了一声,瞪了他半天之后才说道:“你当警察局是你老子开的吗!哦,我一句话,就能给你调档案?你要档案重开,必须得有正当理由!正当理由懂吗!”

任宸羽自然之道这事儿难办,可都答应了纪风飏,总不好失信于人。现在被任璞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实在荒唐。正是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瞄到了桌上那份红头文件。

“那不是要成立特别行动小组吗?”任宸羽指着文件说道,“林嘉佑既然在逃,总得有人抓他吧?抓他这事儿,我管了还不行吗?”

任璞这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你管了?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管了!”

“那行。”任璞重新坐了下来,说道,“明天早上,你带着申请去找我签字。”

“谢谢爸。”

等任宸羽走了之后,任璞才笑了起来,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之后,说道:“小闫,谢谢你的通风报信。这事儿成了。”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任璞哈哈笑道:“他可是我儿子,他心里打什么算盘,我能不知道吗?”

跟老子斗,儿子你还是太嫩了。

任宸羽显然并不知道他被自己的亲爹给设计了,虽然目的达到,可代价也不小。

躺在床上,任宸羽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全是楚琪。

他想起楚琪曾经对他说,任宸羽,你这个人吧,虽然硬邦邦的,一点儿柔情都没有,但我怎么就觉得你这么像我心里面那个英雄呢!

楚琪死后,任宸羽曾经有一次梦到楚琪。他在梦里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看错了人,我根本就不是个英雄。

楚琪带着让他心动的笑容,说道,任宸羽,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个英雄。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又听到楚琪的声音,就在耳边,说着,你一直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