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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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茶水顺着壶嘴流淌进杯中,香味扑鼻。

吴忧迫不及待地拿起杯子,将里边的茶水一饮而尽。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肠胃,口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茉莉花味。他特别喜欢那种淡淡的清苦味在口中散开的感觉,带走了些许疲惫感。

“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杯?”凌伟端起茶壶,礼貌地问道。

“啊,好的,谢谢。”

吴忧一边说,一边将茶杯放置在托盘上。待茶水倒满后,又拿起杯子,把茶水一口喝干。

“这茶真香啊!”吴忧伸手抹了抹嘴,笑着说。

“这是裴莉的父亲送的,你要是喜欢,就拿点回去喝。”

一听见这个名字,吴忧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算了,我开玩笑的。”吴忧拿手掌心盖住杯口,“不喝了,喝多了待会儿还得上厕所,多麻烦呀!”

厨房里传来一阵响声,像是锅盖掉在了地上,但凌伟和吴忧都没有在意。

“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凌伟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当时我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之后又把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是你。”

吴忧仰躺在沙发上,无奈道:“别说是你,连我自己都吓一跳!”

“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这个问题,凌伟是低着头问得。与吴忧相比,他似乎更尴尬一些。

“你说呢?”吴忧随手抓起茶几上的打火机,把玩起来。

“我希望不是。”

吴忧冷笑一声:“我也希望不是。”

“什么意思?”凌伟一脸茫然地问,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就算现在我告诉你,那个女人不是我杀的,你会信吗?除了疯子,有谁杀了人,会自己承认?现在全世界都认定杀死那个女大学生的凶手是我,我能说什么,你若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既然认定是我杀的,那就是我杀的,我无话可说。凌伟,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逃得远远的。”吴忧继续玩着打火机。

“如果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逃跑?报纸上说你在埋尸时被发现,这是真的吗?”

吴忧放下打火机,直视凌伟:“我就问一句,你信报纸,还是信我?”

“当然是信你!”凌伟毫不迟疑地答道。

他的回答让吴忧很满意:“很好,我就告诉你真相。我没杀人,我这辈子除了蚊子蚂蚁外,就连一只蟑螂都没踩死过!”

“你说,那部手机是从地铁上偷来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吴忧点点头。

“就是我们相遇的那次?”

“是啊。”

“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呢?”凌伟的口气有些懊悔。

“不是看不清,那人背对着我……我记得他似乎转过头来,我可能看见了他的长相……可是,那人我不认识,你再让我认第二遍,我也认不出了。”

凌伟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又问道:“你打算自己调查?”

“原本是这么计划的,现在看来不太可能。现在警方在通缉我,只要我一踏出这门,走到马路上,就会被人发现。悬赏好几万呢,你说会不会有人举报?”

说话间,从厨房走出来一位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孩。她手里捧着两只面包,满面歉意:“真不好意思,我刚才把东西给煮糊了。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我看还是叫外卖算了。”

“裴莉,辛苦你啦!”

吴忧不客气,伸手取了只面包,大口吃起来。

裴莉坐在凌伟身边。刚坐定,她就很自然地把头靠在凌伟的肩膀上。

这个景象犹如一把尖刀,刺着吴忧的心。

他说不出话,嘴里的面包,也变得干涩无味起来。三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凌伟意识到这点,坐直了身子。

“我建议你把所有的事都说一遍,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解决。”

吴忧脑子里都是从前与裴莉的回忆,听凌伟这么说,才把思绪拉回现实。他机械般的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完整的讲了一遍。只是吴忧说得淡然,光是听他说话的语调,还以为在讲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要不是你碰巧遇上我,我现在可能正在审讯室受审呢。”吴忧撇撇嘴。

他不想让裴莉看见他这副落魄的模样,可惜事与愿违。既然如此,就一烂到底,他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说话也怪腔怪调起来。反正裴莉迟早会嫁给凌伟,人家是大律师,而他只是个没出息的小偷。有时候想想,连强盗都比自己强。

“听起来,还真像一部惊险小说呢!”裴莉开口说道。

吴忧心中悲凉,嘴上却说:“所幸这部小说的主角是我,你们都是配角。”

“我可不喜欢做配角,你说是不是?”

凌伟转过头,对着裴莉笑道。这个情形在吴忧看来,像是在炫耀。

“你还主角,我看就是个跑龙套!对了,前几天的事我还没找你呢!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把我新订的洗衣机给退了?”裴莉嗔怪道。

“那台洗衣机难看死了,下次我陪你再去买一台新的,这个就不要了吧!”

“不行,我就喜欢这个!”裴莉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你给我立刻买回来!以后我订的东西,你不准退,知道吗?”

“好吧,我认错还不行?”凌伟求饶道,“下次一定不敢了!”

“你这个笨蛋,家里洗衣机坏了都快几个星期,都不去买一台。每天去楼下王阿姨家洗,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好了好了,不谈这事,对了吴忧,你不打算自首了吗?”凌伟转过头问道。

“自首?如果我现在去公安局,明天法院的判决就会下来,死刑立刻执行,你信不信?”

吴忧见他们“打情骂俏”,全然不顾现在的情况,心里不爽,没好气地说。

凌伟皱起眉头:“你别胡说,哪儿有这么快。”

“哦,我忘了你是律师。”吴忧故意哈哈笑道,“以后吹牛的时候,一定要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才行。”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有兴趣开玩笑?”裴莉不解道,“我和凌伟都为你担心死了呢!”

“不然我该怎么办?整天哭吗?”

“我听下来,你这个案子确实挺麻烦的。假设你所说的,都是事实。可警方现在宣称证据确凿,要是让他们自己翻案,怕是比登天还难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但是话虽然这么说,要自己去抓杀人犯,谈何容易啊,我们又不是福尔摩斯。”

凌伟说完,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臭死了,掐掉!”

裴莉用手拍打凌伟的肩膀,让他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就一支,一支。”凌伟赔笑道。

这个情景让吴忧想到了自己。他们刚恋爱那会儿,裴莉也是这么对吴忧的,制止他抽烟。念及此,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像是故意做给她看,吴忧也点起了烟。

他这个动作给裴莉看在眼里,可能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嘴上说:“吴忧,你也别抽烟了,伤身体。”

“死了算了,活着也没多大意思。”吴忧深深吸了口烟,接着又说,“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

“没事。”

裴莉摆摆手,她的动作让吴忧感觉像是在驱散眼前的烟雾。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走了。”说着,吴忧便站起身来,“我在这里待久了,对你们也不好。万一被邻居看见了,还会殃及到你们。”

凌伟一把抓住吴忧的手腕,厉声道:“你别走,这事情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你的。你就在我这里暂时住下来,再想办法。”

他的这个举动,不止吴忧没有想到,就连裴莉也是目瞪口呆。

“凌伟,别开玩笑了。我是通缉犯!”

“我不管。”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管。你是通缉犯也好,杀人犯也罢,我都不管。我只知道,我们是朋友。是的,我承认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此,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完全原谅自己!现在你遇到了困难,如果我再不出手,还是人嘛!”

吴忧呆住,他一会儿看看凌伟,一会儿有转过头,看看裴莉。

站在凌伟身旁的裴莉低下头,没有说话。

“凌伟,你疯了!你是个疯子!你豁出去帮我,你会连累到裴莉的!你是律师,你知道包庇罪有多么严重么?你要是出事,裴莉怎么办,你想过没有?”吴忧握紧拳头,情绪激动。

“根据《刑法》第三百一十条,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为其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我是律师,当然知道帮助一个罪犯逃脱法律制裁,将会有什么后果。而且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凌伟苦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说出这种话?”

“请注意,《刑法》所规定的,是‘犯罪的人’,而你,只是一个被冤枉的好人!假使我们的调查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那你的罪名自然不会成立,我也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吴忧不服道:“那要是我被警察逮捕,法院判我有罪呢?到时候裴莉怎么办?”

讲完这句话,吴忧才发觉,其实他内心最在乎的人,还是裴莉。

“如果我不帮你,那就没人能帮你了。”凌伟长叹一声。

“我可以靠我自己。”

“靠自己?”凌伟冷哼道,“你现在甚至出不了门!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你长什么样,你还想出门靠自己调查来洗脱罪名?”

“凌伟,你别说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接受你的帮助的。”

吴忧语气坚定地说。

其实,他拒绝凌伟,真正的用意,是为了不让裴莉受到伤害,只可惜他说不出口。

一阵沉默之后,裴莉终于开口了。

“你们别吵了。从大学就一直吵嘴,真是吃不消你们俩。吴忧,你听我一句,让凌伟帮你吧。怎么说他也是从事法律方面的工作,调查取证这方面是专家。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许多解释不清的误会,可目前情况比较特殊,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你就别倔了。”

她的本意是好的,可话听在吴忧耳中,很不是滋味。

吴忧抬起头,望见裴莉正在看他。

“我明白了,再让我想想吧。我们三个人的问题,我早就忘了,你们也别放在心上。”

嘴上这么说,可吴忧哪里放得下?

他想起最初与裴莉相识的情景。那是在学校的图书馆中,当裴莉曼妙的身姿从吴忧眼前掠过后,他就再也无法忘记这个美丽的女孩。还记得那时,凌伟还极力撮合他们,让吴忧深深感动。情书和礼物,很多时候都是凌伟代送的,吴忧觉得,凌伟和他简直比亲兄弟还亲,什么话都能告诉他。

刚开始,裴莉对吴忧的态度是排斥的。

她是校花,身边从来不乏追求她的男子。反观吴忧,相貌普通之极,家境也谈不上富裕,和裴莉站在一起,怎么看都不般配。但是吴忧没有放弃,他几乎每天都会跑到裴莉的宿舍楼下,给她变魔术,逗她开心。他能凭空从手中变出纸牌、铅笔、手机,有一次,甚至还会变出了一只会飞的鸽子。

裴莉每次都被他的表演逗得发笑,时间一长,就成了习惯。

要是哪天吴忧没有出现,她还会挂念呢!

尽管如此,不少同学还是认为可怜的吴忧在做无用功。千金小姐裴莉,是不会看上他这个穷酸小子的。

可爱情就是如此的荒谬,不讲道理。当所有人都不看好吴忧时,他成功了。

在一起后,他经常牵着裴莉的手,在校园里出双入对,羡煞旁人。其实吴忧自己也想不明白,裴莉到底喜欢他哪儿一点。根据凌伟当时的分析——大家都以为美女难追,所以都不敢觊觎。而追求他的男孩子,大多都不诚心。事实上,这样的女孩子,心里是极其寂寞的。而吴忧的优势,就是他的真诚。

确实,吴忧的真诚打动了裴莉,融化了她的心。

恋情急速升温,不出三个月,两个人已是如胶似漆般黏在一起。不管是学校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如果你看见了吴忧,那一定能见到裴莉。他们俩简直像是一个人。带着漂亮女友的吴忧也很是得意,那段时间,他脸上永远是挂着笑容的。

直到吴忧父母的去世,才给他们的幸福生活划上了句号。

可以想象,这个噩耗的打击对于吴忧脆弱地心理防线来说,是多么的沉重。

他开始了反叛的生活。旷课、斗殴、破坏公共设施,其中任何一项,都可以影响他的学业。凌伟得知此消息后,开始每日每夜地守在吴忧身边。可他的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就连吴忧最心爱的裴莉,他都不理了。

事发的第一个月,裴莉没有去打扰他。她想给他一个空间,自己冷静冷静。她想告诉吴忧,无论遇到什么事,自己都会站在他的身边,永远支持他。可这些话还来不及说,裴莉就收到了吴忧给她的手机短信。

吴忧想要和她分手。

他说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生活了,父母的离去对于他来说,是灾难,是末日。

那天夜里,裴莉哭了。而安慰她的,是吴忧最好的朋友凌伟。直到凌晨五点回宿舍,凌伟一直守在裴莉身边。他担心她做傻事。

“我失恋了,这辈子第一次失恋。”她对凌伟说。

临走时,裴莉擦干眼泪,对凌伟说:“替我对吴忧说声谢谢。谢谢他带给我那么多快乐的怀疑,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

凌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他已经尽全力了,虽然不想看见他们分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无计可施。

自从裴莉与吴忧分手后,她每天郁郁寡欢。她担心吴忧,怕他一个人承受不住。但如果自己再去找吴忧,又搁不下面子。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找了凌伟。从凌伟这里,裴莉得到了不少关于吴忧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了他退学的事。裴莉很震惊,但除了震惊以外,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凌伟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于是,凌伟和裴莉成为了朋友。在裴莉最需要有人关怀的时候,他挺身而出。

虽然是死党的女友,可凌伟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爱火,尽管这是不道德的。

他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裴莉,且不顾一切地向裴莉表白。裴莉先是拒绝了他,之后又于心不忍,勉强答应。她又何尝不是将精神寄托在了前男友的朋友身上?

冲破道德的界限,还是守住朋友的底线,这令她左右为难。可是,感情是不受控制的,你越是压抑它,它的反弹越是汹涌。

最终,裴莉还是点了头。

在一起后,凌伟在同学圈子里被人指指点点,说勾搭朋友的老婆,乘火打劫。流言蜚语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他都忍受下来了。只希望吴忧不要知道这件事。

吴忧还是知道了。

因为纸终究包不住火,况且学校里又有这么多人传话。

在见到吴忧之前,凌伟想了许多事。他想和吴忧好好谈谈,不想因为裴莉而让友谊破裂。即使凌伟设想了吴忧的各种反应,可当吴忧本人站在凌伟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失算了。

“请对她好一点。”

他只是说了这一句话。

“吴忧,我是真心爱裴莉的,我真的爱她。我也一定会对她好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是人,你可以骂我,打我,无论如何我都能忍受。只是,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和你的兄弟之情,我都很看重。”

说这些话的时候,凌伟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是在侮辱我吗?”吴忧冷冷道。

“什么?”

“我们还是别见了。”

吴忧对凌伟摇摇头,转身离去。

看着吴忧的背影,凌伟不知何故,心中竟释然了。

或许失去友谊,得到爱情,正是他所想要的,尽管他自己不想承认。他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的凌伟,想帮助吴忧,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吧。

“明天我们就去调查,今天,你就住我这儿。放心,警察不会来的。”

凌伟对吴忧说。

目前看来,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吴忧想,自己要是这么出去,没准真会被人盯上,到时候就麻烦了。与凌伟联手调查,好处总是有的。

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现在的吴忧无路可走。而在这个世上,除了凌伟和裴莉以外,恐怕没人会愿意接纳他这位全国通缉的“犯罪嫌疑人”了吧。

想到这里,吴忧不禁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