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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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半小时后,王亚楠和王建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了死者生前居住的家门口。小区保安阿成则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他打开房门后,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片空空荡荡的房间,由于这里死过人,所以一时半会儿还转卖不了,只能就这么空着,而顾晓娜和刘建南的亲人在警方调查完后没多久就已经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搬空了。

“这屋子多久没有人来了?”

阿成皱眉想了想:“已经过世的屋主人的妹妹来过一次,是把钥匙交给我们保管,说有合适的买房人,就会带人过来要钥匙看房,时间大概是十四天前,那天是我值班。”

王亚楠点点头,率先走进了房间。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居室,装修考究,就像保安阿成先前所说的那样,要不是这里出过事,相信这种房子早就被人买走了。从顾晓娜的案子发生后至今,王亚楠已经来过这里无数次,可以说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是所掌握的线索却依旧还是少得可怜。这一次,房间空空荡荡的,自己究竟该从哪里着手呢?

王建把公文包里的现场放大相片拿了出来,递给了王亚楠。王亚楠看着手里的相片,又看着自己眼前的房间位置,一一扫过去,她不由得锁紧了双眉。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完美无缺,没有任何疑点。已经可以确定的是,顾晓娜是被人杀害的,但是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家庭主妇,生活中没有任何仇人,也从不与人结怨,亲友关系也极其简单,那么,会是谁要她永远闭嘴?难道真的是她知道了自己丈夫刘建南的死非同一般?想想她临死前给章桐打的那个电话中所提到的要求,王亚楠心中的疑点更多了,她回头向保安阿成问道:“根据派出所的报案记录,顾晓娜的丈夫刘建南跳楼死亡的那一晚是你报的案,对吗?”

阿成点点头:“那晚是我值晚班,也是我第一个到达的现场,”说到这儿,他尴尬地笑了笑,“也可以说是我看着他跳楼的。”

“他的尸体是在哪个位置被发现的?”

阿成指了指侧面的卫生间:“就在卫生间窗台下面的楼底水泥地面上,我正奇怪跳楼干吗从卫生间跳,那个窗户那么小,阳台不是更加方便宽敞一点儿?”

闻听此言,王亚楠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可是转念一想,眼前这个矮个子保安所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死者为什么偏偏要从卫生间的窗户往下跳呢?眼前这个房间的卫生间结构设施决定了它的窗户确实比一般的卫生间窗户要大一些,这也是现在高档小区的标志之一,可是,死者刘建南的身体也是比较壮实的,要想利索地爬过这个窗户再往下跳的话,正如保安所说的,有些让人费解。而根据案情记录,案发当晚,家里就只有死者刘建南一个人,顾晓娜去了自己娘家,那么,为何她一再坚持自己的丈夫是死于他杀呢?仅仅只是因为不愿意去面对自己丈夫抛下家庭而选择自杀的残酷结果吗?

想到这儿,王亚楠走进了卫生间。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窗户,很平常的一扇铝合金窗,八十公分左右的宽度,一米二左右的高度,一个中等体形的男人绝对可以毛着腰钻过去。可是,刘建南为什么要选择从这儿跳出去自杀呢?

突然,王亚楠的视线被地上的瓷砖给吸引住了,这是那种高档的切割式欧式瓷砖,奶白色的底、浅黑色的线条完美地勾勒出了弧线形的外部轮廓,乍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可是,瓷砖靠近浴缸一端有一些深色的污渍,这污渍显得很刺眼。她皱了皱眉,弯下腰仔细查看了起来。

王建则在一边询问起了保安阿成:“你说那晚是你看到了刘建南跳楼,那你是否注意到当时四周有什么异样呢?”

阿成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皱眉想了半天,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没办法确定,因为当时都已经过了午夜了,我有点儿犯困,听到死者跳楼的声音后,我曾经无意间把手电筒朝上面照了照。我那时还真的以为是哪个没有公德心的人在深更半夜朝楼下扔垃圾呢。”

“接着呢?”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黑影,但是……”

“但是什么?你快说!”王建急了,他凑近了阿成。

“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注意,因为那东西一闪就不见了,肯定是我眼花了!”阿成愁眉苦脸地辩解着。

“那……”王建正要继续追问,却被王亚楠打断了话语。

“算了,别逼他了。”她边说边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章桐的电话,“我是亚楠,你马上过来,我可能发现了刘建南被害的现场。”

王亚楠死死地盯着章桐手中棉签的变化,从最初的深褐色瞬间转变为醒目的紫色,章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怎么样?是不是人血?”

第二节

章桐点点头,把棉签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试管里,然后盖上盖子,放回了工具箱:“我还要回去作进一步的DNA比对,以确定是刘建南的血迹还是顾晓娜的血迹,但是,我在医院见过顾晓娜的尸体,没有外伤,所以,是刘建南的可能性比较大。”

王亚楠见章桐并没有站起身,相反从工具箱的底部拿出了一把小巧玲珑却异常锋利的小铲子,转身就要往溅有污渍的瓷砖敲下去。

“你这是想干什么?”一边站着的保安阿成急了,上前一步紧张地问道,“搞坏了我没有办法向屋主交代的!”

“这种瓷砖有一定的弧度,所以,我想撬开上面这几块瓷砖,看看是否下面有血迹存在。”章桐看着王亚楠,手里的小铲子停留在半空中。

王亚楠点点头:“没事,你干吧!以前一直没有怀疑到刘建南的死是否异常,现在既然有那么多疑点的存在,我们警方重新介入调查起来是有根据的。”

话音刚落,清脆的撞击声就在小小的卫生间里响了起来,噼噼啪啪几声后,几块瓷砖顿时面目全非。看看差不多了,她放下了手中的小铲子,然后轻轻挪开瓷砖碎块,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瓷砖下满是干涸的血渍!

王亚楠果断地决定,把卫生间中所有的地面瓷砖全都撬开。结果是可怕的,因为靠近浴缸的那一块大约有一平方米的地方,几乎被干涸的血渍给完全掩盖住了。

“看来,有人对卫生间地面进行了细致的清理,他不想让我们怀疑到什么。”王亚楠神情严肃地说道。

“没错,他却百密一疏,偏偏忘记了这里的瓷砖砖面是有弧度的,血迹会往下渗漏!”章桐微微苦笑,“没想到中看不中用的瓷砖这一次却帮了我们的大忙。”

“这么多血迹,不包括那些已经被清理的,小桐,你说,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章桐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儿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血迹被证明是刘建南的,那么,正如顾晓娜所说,刘建南是被人杀害的。可是,亚楠,李晓楠的病历记录中,刘建南从楼上摔下去后,还是活着的,可见,对方并没有直接要他的命,除非……”

“除非什么?”王亚楠紧张地追问道。

“我回去查了才知道,我先走,我们一会儿局里见!”

王亚楠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章桐从没有这么心慌过,隐约之间,她感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向着一种莫名的危险逼近,可是,自己却又不能够放弃。

一路上无话,从现场勘察车上下来后,章桐头也不回地径直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她把手中的工具箱往地上一放,然后迅速打开抽屉,找到那一份自己已经看过无数遍的病历汇总,十八个病人的病历记录都在上面,标注得非常详细,细心的李晓楠甚至在每页病历的下面都标注上了在哪个部位发现了奇异的伤口。章桐拧亮了办公桌上的台灯,把桌面上堆得凌乱不堪的文件和纸张推到一边,然后撕下一张A4纸,拿过一边的红蓝铅笔,在白纸上面快速地画上了一张人体结构草图,然后根据李晓楠所提到的伤口位置,一个一个地注明每个病人相对应的器官位置,旁边再记上死亡时间。

令人窒息的十多分钟过去了,章桐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病例的登记,她长长地吁了口气,不知不觉中已是满头大汗。她没有做丝毫停留,很快又在墙角的档案柜里找出了刘建南的尸检报告。由于刘建南的尸检是家属自愿要求的,所以章桐不需要把报告递交给刑警队。

尸检相片很详细地记录了刘建南体内所摘除的器官名称和所处的位置。

“难道这些人都被摘除了不同的器官?”章桐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惊人的念头,随即她又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可是,事实就摆在自己面前,每个名字的后面都对应着一个重要的人体器官。章桐自己就是学医出身,她完全清楚现在移植人体器官的重要性,一方面是严重缺乏人体器官供体,另一方面是难以计数的渴望得到供体来救命的病人。差距如此之大,让人难以相信!想到这儿,章桐不由得浑身冒出一阵冷汗。

第三节

供体离开人体的时间平均不能超过十二小时,章桐咬了咬牙,随即拨通了天使医院急诊科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我找徐贝贝,请问她在吗?”章桐竭力使自己的嗓音听上去与平时毫无差别。

“你找贝贝啊,等一下,我看看!”电话听筒显然是被放在了桌子上,很快,就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大声叫喊,“贝贝,贝贝,你快来!有人找你!”

当电话被又一次接起来时,章桐立刻听出了这个女孩特殊的带点儿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哪位?”

“我是市公安局的法医章桐,我想请你帮个忙!”

“是吗?说吧,我会尽力的。”女孩很干脆地一口答应了。

十多分钟后,章桐的手机上接收到了一份特殊的文件,里面是有关十八个病人的血型记录,比对着这些血型记录,章桐开始了艰难的查找。

当天边泛出第一缕鱼肚白的时候,章桐接到了王亚楠的电话:“化粪池里的第四个人我找到了。”电话听筒另一头传来的王亚楠的嗓音显得很干涩、疲惫。章桐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要一晚上没睡,嗓音就像在干牛皮上磨刀。

“确定身份了?”

“对,比对刚刚出了结果,是一个月前失踪的安平大学医学院的大二学生,叫杭晓明。家里人四处寻找都不见踪影,其做家教的那家人也说那天没有见到他,以为临时有事没去,就没当回事。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年龄呢?”

“十九岁。”

章桐忍不住长叹一声:“有结果了你就通知我吧。死在那种地方,真的是很惨!”

“那是啊!对了,小桐,你那边查得怎么样?现场所取回的样本是刘建南的血迹吗?”

“是,DNA报告正在我的手上,完全吻合。还有就是,亚楠,我想可能刘建南的死是因为他身上的器官被人非法摘取了。”

“你说什么?你能确定吗?”

“我查了徐贝贝所提供的十八个病人的相关资料,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器官离开人体后的存活时间非常短暂,最多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所以我现在正在查找相对应的器官移植手术记录,结果出来还要一定的时间。”

“我马上向李局汇报这个情况!”

挂上电话后,章桐仔细查看着纸上还剩下的七个名字,尸体现在肯定已经被家属火化了,没有办法再去进一步验看,也就是说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些死者的器官被移植到了某个具体的人的身上。她的目光再一次扫过这些人名旁边的血型记录,要想器官移植,首先一点血型必须吻合,这是首要的条件,也是非常重要的不可或缺的条件。

“RH阴性AB型!”章桐辨认出了倒数第二个人的血型标记,心头不由得一喜,这种血型是非常稀有的血型,一般一万个人中最多只有十个人左右会有这种血型,那就好办了。

在移植数据登记库中输入相关的血型后,很快电脑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手术记录,时间地点正好和自己估算的吻合,也就是在倒数第二个死者死后的第三个小时,移植的器官是肝脏。

本来肝脏的供体就非常稀缺,更别提这种特殊的血型了,章桐浑身冰冷。突然,她注意到电脑下方还显示了一行数据记录,她赶紧把鼠标往下拖拉——RH阴性O型血,移植时间是一个月前,供体器官是心脏,来源是自杀,男性,健康。

看到这儿,章桐的心猛地一沉,她赶紧拨通了王亚楠的电话:“快告诉我杭晓明,也就是那个失踪的大学生,他的血型是什么?”

“我看一下……很特别,是RH阴性O型。”

“我知道,RH阴性O型血!也就是最稀有的‘熊猫血’!”

“你的意思是?”

“亚楠,相信我,他不是自杀的,和那十八个人一样,是被谋杀的!他的心脏很有可能已经被人偷走了!”章桐的声音中透露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郑俊雅只能透过眼角扫到监护屏幕,屏幕上布满了银白色和黑色的光点,心跳就像幽灵般时隐时现,而缝合血管的胸钩像大号的黑色铅弹一样排在胸口,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只趴在胸口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蜈蚣。

“应该就在这儿了!”只听见一个声音在讲。

那嗓音是从右耳后边传过来的,是自己的主治医师,医院的心血管内科专家汪教授,听到这个声音,郑俊雅的心里顿时感到很安慰,绷紧的弦松了下来。她看到导管蛇型的曲线在X光透视区缓缓移动,沿着动脉逐渐进入心脏位置。郑俊雅虽然生病前是医学院的学生,但是她仍然不喜欢看见这个可怖的医用钩子,尤其是它在自己身体里不断滑行的时候,尽管汪教授一再表示,这个钩子在身体里感觉不出来,但是郑俊雅总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的确切位置。

“很快就好了,佳佳!不要动!”佳佳是郑俊雅的小名,此刻在她右手边说话的,是她的母亲郑女士。

“再忍耐一会儿,马上就好了!”自从心脏移植手术结束后,母亲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床边,看着母亲一天天地憔悴下去,郑俊雅的心里很不好受。

终于找到地方了,郑俊雅联想到鱼线顶端那个小小的鱼钩,贪吃的鱼儿终于吞下了钩子上的鱼饵,她睁大双眼,看见细细的导管还留在自己的心脏深处。

“好,可以了,我们终于取到了!”汪教授说道,“现在慢慢拉出导管,要小心,注意用力的程度!”

郑俊雅的头不能动,虽然看不见汪教授的面容,却感觉到他在伸手轻拍自己的肩膀。心导管撤出后,汪教授就用镊子架起一沓纱布轻轻压到郑俊雅左面脖子上的切口处,角度非常难受的头部固定器总算松开了,郑俊雅慢慢伸直脖子,用一只手来帮助活动一下脖子上的肌肉,接着,汪教授的笑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觉得怎么样?疼吗?”

郑俊雅微微一笑:“没事,还好!”

“那就好,你很勇敢!”说着,他把手里的检材样本和切片组织递给了身边的助手,“赶紧拿去实验室检查,我需要马上知道结果!”

助手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郑俊雅的母亲此刻终于有机会开口询问自己女儿的病情了:“汪教授,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谈谈!”

第四节

“说吧!”汪教授依旧笑容满面。

“佳佳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那心脏……”

“据我观察,应该是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排异反应,现在就看等会儿实验室的检验报告了。不过,凭我以往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没问题了。说实话,你女儿很幸运,血型这么特殊,还能得到这么健康的供体,可以说是第二次人生的开始啊!”

“那太好了!”

“对了,手术结束后到现在这段日子里,你女儿有没有发烧?”

“没有。”

“腹泻呢?”

“没有,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外,别的都是很正常的!”

从仅有的一些医学知识中,郑俊雅很清楚发烧和腹泻是器官出现排异反应的两种预兆。母亲为自己请了两个看护,每天都要测上两次体温、血压和脉搏,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在恢复过程中有什么突发情况会被耽误。

在谈话的间隙中,汪教授的助手一路小跑送来了检验报告单,汪教授接过来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即抬起头,满脸笑容。

“郑女士,你女儿的生命体征看起来很不错,供体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她的身体需求,我想你应该不用再担心了,再过个半年一年的时间,你女儿会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当然了,还有两次活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嘛!”

听了这话,郑俊雅刚想和母亲说些什么,一抬头却吃惊地发现母亲的脸上竟然流下了泪水。她的心一软,鼻子一酸,忍不住轻轻伸手摸了摸母亲的脸:“妈妈,别哭了,我不会离开你了!你放心吧!”

见此情景,汪教授转身轻轻退出了病房。在带上门的那一刻,手机响了,汪教授皱了皱眉,接起了电话,没过多久,他的脸上就流露出了明显的厌恶神情。

“……手术是成功的,你别忘了我们约定好的!”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辩解了几句,但是很快就被汪教授给呵斥住了。与方才在病房里和蔼可亲的样子判若两人,他怒气冲冲地快步走到楼梯间拐角的僻静处,一边压低了嗓门说话,一边用力地扯下了自己脖子上牢牢系住的衣服扣子,好让自己说话不用那么费劲儿。

“我告诉你,价钱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你别来给我玩阴的。没有我,谁来给你卖命。再说了,你去找找,整个安平的移植领域里,还有谁的手术刀比我厉害?你就知足吧!再嫌这嫌那的,以后就别找我来帮你做这种手术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啰唆什么?就这样,我还有事呢!回头再说!”

汪教授气呼呼地挂断电话后,转身快步向楼下走去了。

过了两三分钟后,直到确定走廊里已经没有声音了,离汪教授刚才所站之处不到半米远的一处标记为“医用设备库房”的小门这才被轻轻推开,徐贝贝拿着两捆止血带,神情慌张地走了出来。她不放心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快步向急诊科办公室走去了。

“妈妈,我想知道这颗心脏原来是属于谁的?”郑俊雅若有所思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左胸口。

“你想知道这个干什么?”母亲本来温柔的面容突然变得异常冰冷,目光也迅速从女儿消瘦的脸庞上移开了。

“我……我不想惹你生气,我只想谢谢人家。妈妈,请你理解我,我知道对方把心脏给了我以后,他肯定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走的本来应该是我,他又给了我生的机会,我很想能够去他的墓碑前,当面谢谢人家。”

母亲的心一颤,她微微叹了口气,又温柔地看着从死亡线上刚刚挣扎回来的女儿:“佳佳,人都已经死了,也不存在什么谢不谢的问题了。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其实,在妈妈看来,你只要好好活着,就是对人家最好的报答了,明白吗?不要想太多了,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