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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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早上,徐有贞好像并不急着去河闸上安抚乡民,也不着急回京过节,从容用过早点,就在巡检司后衙的正房里喝茶读书,甚是悠闲。不多时魏知州和张主事也来了,都被请到房中闲谈,只有周巡检早早领兵走了,不在衙内。

杨继宗大约摸清了徐有贞的思路,倒也不急躁,只在屋里与徐贯闲扯。倒是徐贯有些沉不住气,坐立不安地过一会儿就要出门看看。随着他的进出,杨继宗也隔门见到好几次有弓兵匆匆跑进来,过一会儿又匆匆离去,知道那必是从河闸那边来报信的。

直到接近午时,徐家的一个家人才过来通报,说是老爷即刻要再去那边河堤上看看,让两位少爷一起前去。杨继宗与徐贯连忙带着自己的人出了巡检司衙门,才见衙门外面还有魏知州带过来的二十多个衙役和弓兵,还有张主事的几个家人,有骑马的,有步行的,乱哄哄地正等待出发。

徐有贞出门的时候,脸色似很是不悦,也不与杨继宗打招呼就上马出发。这四十来号人马的队伍虽然不算整齐,却也浩浩荡荡,一路沿着白河岸向北款款而行。路上才发现,镇里镇外的许多百姓也都朝着河闸方向而去,全都面露兴奋之色,见有一队官差来了,才纷纷到路边避让。

来到白河大闸附近,就见今日状况与昨天又有所不同。在水闸周围的百姓足有千人以上,却大都集中在西岸一边。这几日天气和暖,河里冰封已经不实,大家或是怕人多了压塌冰面,因此河面上只有稀稀拉拉不多的人。对面东岸一边的人更少,在老远地隔河相望。再仔细分辨,河西的这些百姓大约也可以分为两部分,一拨在贴近河闸的里圈,约有三四百人,情绪较为激愤,不少人手中还拿着锄头、铁锨之类的家什。但与昨日不同,这些人并没有拥到大闸跟前,而是离着铁闸还有二十来步距离,围成了一个半圆圈,看起来也还秩序井然。另一部分人应该是来看热闹的,都在请愿的乡民后面,有近有远,也有三五成群在一起议论的,也有些小孩子爬到附近树上看光景的,似乎唯恐耽误了一场精彩大戏。还有镇里村里的一些小贩也不误商机,卖茶水的、卖点心小吃的,甚至卖孩子玩的空竹、毽子、纸灯笼的,都在更边缘的地方摆起了摊位,居然也有不少顾客。

徐有贞见此情状很不高兴,对迎上来的周巡检道:“这是什么吉祥景象,大家放着元宵不过,跑到此处来看热闹?你让弓兵先把这些小贩全都赶走,无关百姓也让他们回家过节,或是到镇里,那边才是正经热闹。”

河闸周围的乡民见官府的人来了,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进到圈中。徐有贞站在水闸边对众乡民大声道:“本官昨日许诺,要为赈济诸事给众位乡亲一个交代。昨晚本官与魏知州等人商量过了,一切安排就请魏公宣示尔等。”

乡民们霎时安静了许多,都要听魏凤举说些什么。偏偏魏凤举嗓音喑哑低沉,只得努力高声道:“昨晚本官并巡检司周巡检、乡绅张主政奉都察院副都御史徐大人之招,商议赈济灾民等事……为舒乡民灾后无粮之困,徐大人特地捐出百两白银,本官与众乡绅也愿各筹集百两……与之前朝廷已准赈济钱粮,共计银四百七十五两,粮三百七十石……不日就可分别发给灾民……”

因他声音小,四周的百姓听不清他说的什么,故而每讲几句,就有人在旁帮他大声向众人复述。这一来却打乱了他说话的节奏,话音不住被打断,中间又被插进许多人的大声议论。说到徐有贞亲自捐银一百两赈灾,就有乡民议论,说这个徐大人倒真是好官,肯拿自己的银子救济百姓。却也有人道,未必就真是他自己家的银两,哪有用自己的钱为朝廷补窟窿的。更有人说,副都御史比顺天府还要大好几级,这么大的官还不有的是钱,哪在乎这百十两银钱。这些议论全都清楚洪亮,听得徐有贞脸上变颜变色,极不痛快。

说到不日就可发放赈济,又有人在下面大声问道:“不日是哪一日?这话年前就对我们说过,再过几天有些人家早已饿死了,再发赈济还有什么用?”也有人说:“这些钱粮要如何分配?可不要都给了那些饿不着的大户,无粮的小户反没有指望。”

魏凤举见这些乱民不可理喻,十分恼怒,虽想大声呵斥,无奈嗓音不济,根本压不住众人。徐有贞此时反倒面色从容,并不讲话,似是要看情势发展再作道理。

杨继宗自来到河闸,一直站立在徐有贞旁边,冷眼看他的行动,一面暗自揣摩他的想法。此时才开言道:“老伯,我看这些乡民的疑虑也不是全无道理。地方上劣绅污吏用种种方法克扣钱粮中饱私囊的事从来甚多,灾民们若无眼前实惠,恐怕一时难以平复散去。以晚生之见,不如直接将那些赈济钱粮发放给百姓,由他们自选人手主持分配。那样分得均与不均都与官府无关。”

徐有贞却微微摇头道:“贤侄你哪知这些刁民的厉害!让他们自己分配赈济钱粮,谁知会不会最后都落入一些豪强大猾之手。今日散了,谁知明日会不会又有人挑拨聚集。不用些雷霆手段,哪里止得住刁民闹事!何况,此番事件背后还有人阴谋挑唆,可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呀!”边说还边向杨继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杨继宗还未及答话,就听下面人丛中忽有一个响亮声音道:“这些当官的只拿些好话填乎我们,只等再饿几日大家更无力来这河闸,就可平安无事。咱们不如趁着还有些力气,先拆了这座鸟闸,看官府再敢不顾我等死活?”

杨继宗循着那声音望去,喊话的正是昨日就叫喊着要拆河闸的后生,仍然手执着一把锄头。在他身边有几个人,虽然也穿着庄户衣服,举止气质却全然不像当地乡民,看着倒似是昨晚在张家湾镇上调笑人家女眷的那几个京城棍徒。杨继宗此时更加明白:徐有贞的意图就是要有意激怒乡民,而一旦乡民有过激之举,他必有埋伏在附近的官兵,立刻前来弹压。

拿锄头的后生这一声喊,确实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愤恨,纷纷嚷道:“既有钱粮,为什么不早日发放了,还要再等?我们已经等了半年,哪里见到一粒粮食!”“今天我们在这里等了大半天了,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当官的才过来,来了就说这些空话!”连在外围看热闹的百姓,虽然与己无关,也有人跟着高呼:“当官的说话什么时候算过数,这次大伙要是散了,只怕一个钱毛也得不着。”

乡民们越说越有气,不由身子都向前拥了几步,那些手里拿着锄头、铁锨的更是拥在前面,“就把这害人的铁闸砸了,看他们敢把我们怎样?”

杨继宗刚才到这河闸的时候,就注意到有一个把守的弓兵手中抱着一个车轴粗、一尺多长的巨大烟火,样子显得十分诡异。此时再偷眼看他,已经把那烟火放在地上,并用火镰火绒点着了一支杆香。看来这烟火就是信号,只要乡民上到闸上,铁闸稍有毁损,他就要点放烟火。

正在不可开交之时,一个大汉从人丛中挤进圈内,转身对着众乡民喝道:“大家不要吵闹,听我来说!”正是那陆学智。

乡民们听陆学智一吼,暂时安静了下来,才听他说道:“我们这几日聚集到这河闸上,是为让官府体恤民情,发放赈济钱粮,赔补淹田损失,免除秋粮杂征。官府故意拖延,至今不给我们一个实在消息,我们自然不能轻易散去。但我今天一早也向大家说过,这个铁闸乃是漕河第一道咽喉,关系国家命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有所损害。”

乡民中有人说:“官府就是不给我们实信儿,怎么办?”

“我们且再看它一日半日,若还没有消息,再砸它的铁闸不迟。大家先往后退几步。”

乡民中大多数人并不想把事闹大,听了陆学智的话,果然向后退了几步。但人丛中却有人怪声道:“陆四爷是大财主,家里不缺吃的,自然不怕多等几日。我们早饭都没吃,眼看要到未时了,难道还能再饿上十天半月!”

经此话提醒,许多人才又觉得还真是饥饿难挨,自己与那陆四爷毕竟不是同一类人。也不知是什么人先行,紧靠河边的乡民中已有几个后生从人群中蹿出来,手执农具到了铁闸跟前,与把守的弓兵面面相对,眼看就要撕扯起来。乡民们见此情景,也一起拥到了铁闸近前。陆学智此时虽然还在高声呼喊制止,却哪里还止得住。

正在万分紧急时刻,却有一队人马从北边飞奔过来,缨铃响处,只见有十几个人,俱是鲜衣怒马,原来是一批锦衣卫的校尉。

堤上的乡民这几天与守闸的弓兵接触多了,已经全无敬畏之心,但忽然见到这些衣装齐整的校尉,还是有几分畏惧,又有些见过些世面的人在一旁指点,说是锦衣卫的官差,大家更是不由得要向后躲一躲。霎时之间,乡民们与守闸弓兵之间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徐有贞眼看功败垂成,恨得暗自咬牙,却不知这一队锦衣番子是什么来头。杨继宗此时却已经看清了,来的正是汤胤绩和袁彬。

就见那些锦衣校尉一直骑马冲到河堤上才下了马,下马后立即分作几组,来到乡民当中。乡民们还未及反应,这些锦衣校尉势如闪电,已经在人丛中一面察看,一面抓到了四五个人,还有一两个见势不妙要悄悄溜走的,也都被外围的校尉拿下。

见捉到的人都被提架到河闸一边的小屋附近,汤胤绩才向周围的百姓高声道:“本官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到此捉拿京城命案要犯,这些人并非此处居民,与尔等并无关联。你们该干吗干吗,地方的事就非本官所管了。”

话虽这样说,乡民们亲眼看到锦衣们身手不凡,气势更是狠毒,一时竟忘了刚才的激愤,只是好奇怎么会有京城的要犯跑到此处参与河闸上讨要补偿、赈济之事,大家议论纷纷。

汤胤绩见民众也还安稳,才与徐有贞见礼道:“想不到元玉公竟也在这里。下官到此处办差,不会打扰了元玉公的公事吧?”

徐有贞心中极是不满,却也不便发作,只冷冷道:“公让兄老远亲自跑到此地,可不知是什么要案?”

“元玉公或许不知,前几日在京里有一案连杀十七条人命,我们大前天才捉拿到案犯。”说着顺手一指。杨继宗这才注意到,前几天在帝王庙附近捉到的邱八也被押在这队锦衣中,哆哆嗦嗦戴着械具,看样子受刑不轻。

汤胤绩继续说道:“这小子在镇抚司中已经招了,一同作案的还有十余人,正好在这里抓到几个。”

徐有贞冷笑道:“都说锦衣卫精明干练,法网严密,老夫还有些不信。今日看来,他们逃到如此遥远偏僻之地,贵衙门还能得到消息,一网打尽,实在佩服!”一边说着,却狠狠地剜了杨继宗一眼。

汤胤绩却打着哈哈道:“哪里,哪里。元玉公与下官都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先生放着元宵佳节不过,跑到这遥远偏僻之地来处理民情,才真是让下官钦佩得紧呀!”

锦衣卫突然来到河边拿人,如同给刚刚鼎沸的民情泼了一盆冷水,好不容易激动起来的乡民似乎火气消了不少。更有许多人奇怪,怎么会有京城的杀人歹徒混到此处,于是又忙看看周围人等,见都是熟悉的乡亲,才算放下心来。陆学智趁机赶快收拾局面,大声道:“众乡亲先莫急,慢慢和他们说话。”

汤胤绩和袁彬拿了人,并不与杨继宗见礼,只与徐有贞再道声“辛苦”就带上人走了,留下河堤上一片冷场。杨继宗见刚才的危局立时被化解了,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再看稍远处,靳孝、白玉堂等赤龙会天字门的人都三人一群、两人一伙站在看热闹的人里面,并没有显露身份,却也显然掌控着局面。暗想:此时倒要看看这位诡计多端的徐大人还有什么招法。

徐有贞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此时也没显出气急败坏,只把副巡检周子琦叫到身边,似是向他布置了些什么,并用手朝人群中一个方向一指。

杨继宗在一旁看得明白,也朝那个方向看去,见有几个虽不认识却有些脸熟,应该是天字门的人。其中一人却是认得的,那人身穿一件灰布棉袍,头戴厚毡瓦楞帽,正是胡昌世。杨继宗才忽然想到,昨晚在巡检衙门见到的那个背影,正是这副穿戴,难道胡昌世已经与徐有贞勾结在一起了?

就见周子琦先对手下差役吩咐了几句,才站上了大闸旁边的石基,向着乡民说道:“乡亲们要官府赈济灾民,赔补损毁,本来也是正当要求,可各位刚才也看见了,却有一帮京中棍徒前来浑水摸鱼。这些人心怀叵测,到底要做什么本官一时还难以逆料,倒要当着大家的面审他一审。”说着大喝一声:“将这奸徒带上来!”

就见那边三四个差役、弓兵猛然蹿出,一把按住了胡昌世,把他连拖带拽拉到河闸一边。因为事起突然,赤龙会的人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胡昌世被抓走。乡民们见此番巡检司也抓了人,都挤上来看,纷纷议论道:“此人这两日一直在这边村里走动,看着就不像好人。”“原来今天这事,都是这些京城里的光棍指使的,倒让咱们跟着着凉受饿。”

周子琦道:“我问你话,你要大声回答。”

胡昌世跪在地上,并不显得慌张,大声回道:“小人明白。”

“你是哪里人世,什么营生?今日到此处要做什么勾当?”

“小人胡昌世,是京中人氏,在丽正门外养荣堂药铺掌柜。昨日到张家湾来收取一批药材,因听说这边热闹才不合前来观看,并无其他勾当。”

周子琦喝道:“你个无赖刁民,哪有放着元宵不过,大佬远跑六十几里来看热闹的?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招。来,打他二十棍子。”四周乡民听说要打人,无不兴奋,更凑近了些。

一旁差役有带着军棍的,上来将那胡昌世按在地上,也不分臀背,噼噼啪啪打了十几棍。胡昌世被打得“哇哇”乱叫,一面喊:“小人愿招,小人愿招!”

周子琦挥手让停了刑,“你从实招来。”

“小人实是受人指使,来到此处挑唆乡民,要与官府作对。”

“此处可还有你的同伙?”

“还有十几人与小人同来,都在人群之中。”他趴在地上,抬起胳膊顺手向后一指。那身后方向看热闹的人群却都跟着流水后撤,生怕被当成了贼人同伙。杨继宗细看时,靳孝、白玉堂等人此时早已淹没在人群之中,难寻踪迹。

此时徐有贞才接过来问话,声音虽不如周子琦响亮,却也字字清楚:“你们挑动民众与官府对抗,就是谋反之罪,你可知道?”

“小人不敢。”

“你可知谋反之罪按我大明律要如何处置?”

“小人不知。”

“依律,谋反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伯父、叔父、兄弟之子,十六以上皆斩,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姐妹等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又向跟前乡民道:“你们可听得明白?”

乡民们倒也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常说的“灭门九族”吗!忽然感到异常危险,不由倒吸着凉气,悄悄都后退了好几步。

杨继宗见徐有贞要用重罪吓唬乡民,此时再也不能顾全面子,在旁大声说道:“老伯,晚生向来热衷刑律,却听说‘谋反’之罪,是指意图危及社稷者。今日乡民因这河闸而致秋粮受损,要求一些补偿赈济,恐怕说不上是危及社稷。就算是这个胡掌柜在下面挑拨,虽不知他是何企图,却也难以戴上谋反的罪名吧。”

徐有贞冷笑道:“贤侄倒还真是懂些律令。但今日这贼人亲口承认,说是有人指使他们来此挑唆,要乡民与官府对抗。这不是谋反还是什么?”

杨继宗笑道:“此事却还要问一问这位胡掌柜了。”说着走到胡昌世跟前,“胡掌柜可还认得在下?”

胡昌世这半个多月来一直记着杨继宗的仇恨,此时趴在地上,只狠狠瞪了他两眼,并不回答。

“胡掌柜既然说是有人指使,不妨让大家明白,指使你的是什么人?”

胡昌世此时自然不便细说赤龙会的事,只含糊道:“此事极为复杂,在此难以一时说清。”

“依我看倒也不算复杂。昨晚阁下去了一趟巡检司,应该与徐大人相谈甚欢呀!”

杨继宗此言一出,乡民们还有些转不过弯来,那边陆学智却立刻接过话来:“什么,这个奸贼竟然是官府派到这里来卧底的!还要害我等一起吃罪,灭门九族!”

陆学智在乡民中颇有威望,此话一出难免引起一番骚动。徐有贞却没想到杨继宗竟认识这个胡昌世,而且还发现了他昨晚曾与自己接触的事实,板着脸喝道:“你一个书生怎敢胡言乱语,这姓胡的怎会与老夫相谈!”

杨继宗昨晚并没有认清到巡检司的那人就是胡昌世,也没有对靳孝等人说起,但见到今日徐有贞与胡昌世所施的一番苦肉计,对胡昌世叛变投靠徐有贞已有十足把握,也正好趁此机会让赤龙会的人弄清胡昌世的嘴脸,大声道:

“徐老伯大概不知道,这位胡掌柜与晚生颇有一些渊源。晚生昨日在巡检司里见到他,还有些奇怪,不想今日却在这里又见了。他刚才亲口说此行是受人指使,昨晚却又刚刚得到老伯接见,晚生难道不该对此略有疑惑?”

那边赤龙会天字门的人最初见到胡昌世被擒,都有些措手不及,此时却已经悄悄聚拢在一处,站成一圈以备不测。听杨继宗说出胡昌世曾与徐有贞联络,已经大约明白了局面,在远处喊道:“既然姓胡的那厮身份不明,官府审他哪里让人信服?就应将他交与乡民来动刑审问,自然就知他的底细。”

乡民们听了都觉有理,又拥挤向前要去拉扯趴在地上的胡昌世,周围的弓兵急忙阻拦,一时又有些混乱。周子琦在一边高声断喝了几次却毫无效果,只得拔出佩剑来一挥,大叫:“排阵执兵器!”他手下的二十名弓兵乱哄哄地忙活了一阵,倒也围着胡昌世摆成了一个弧形战阵,前排的执刀,后排的握着长枪,却也显出了一些杀气。魏知州带来的二十来个弓兵仍守在几位官员周围,却也都搭了弓箭,做出临战之态。乡民们毕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但因自己的人数甚多,并没有后退。

双方对峙不过片刻,又见南边路上过来了三匹快马,马上三人都是战袍戎装,径直来到河闸旁的堤坝下面下马。乡民们见是正经官军,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那为首的军人向徐有贞深躬施礼:“敝弁是通州分守阎将军标下千总左大虎,甲胄在身,不能大礼参拜,大人恕罪。”

徐有贞却面露尴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敝弁领的军令,辰时带三百军卒来附近仓场埋伏,见到信号过这边河闸听大人指令,申正时刻准时收队回营。因一直未见有信号,此时已过了申正时候,敝弁只能遵令带队回营了,请大人见谅。”

徐有贞似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作罢道:“既有军令,你们就撤了吧,但要绕道回营,不可经过这里。”

徐有贞与那千总的对话声音虽然不大,杨继宗在不远处却也听得清楚。暗想,这官军一撤,你徐有贞的这盘棋也就再无可下之处,让乡民们在这里再热热闹闹待上两三天,你们在京师复辟的阴谋只怕也要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