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市口

天才一秒记住本网址,www.remenxiaoshuo.org,为防止/百/度/转/码/无法阅读,请直接在浏览器中输入本网址访问本站,记住了吗?

杨继宗和云瑛带着宝儿出宫时,却被告知玄武门那边有事封了路,只能改道走东华门了。小宦官说:“我们主子已经派人到玄武门外去叫轿马和随从人等,让他们径从宫外来东华门外与三位聚齐。”态度倒是比来时恭敬了许多。

七绕八绕出了东华门,过了御河桥,两个送行的小宦官告退回宫,却还不见老麦和杨二过来。此时就见前面的空地上聚集了许多人众,喧喧嚷嚷,似在等候什么热闹。

杨继宗道:“今年立春在午初时刻,莫不是官府要在此处行打春之礼?”

云瑛道:“打春牛,我在大同也曾见过,这京城里打春却不知是怎样个闹法。”

这时就见一众官吏已经先围出了一个四五十步见方的场子,有皂吏在四边把守,看热闹的百姓都只能在四周观看。有执事的在正东方向设了一处祭坛,坛前铺了地毡。随着一阵鼓乐之声,从东安门那边走来一队官员,全都是乌纱圆领,气势不凡。为首一人身穿绯袍,胸前是孔雀补子,带领众官员先在场子边上站定。

杨继宗对云瑛说:“这为首的乃是顺天府的正堂。”

又见执事抬出一座纸糊的神像,放在那祭坛上。那神像只有三尺多高,是个童子形象,头上扎着抓髻,欢眉笑眼。在祭坛右方场子正北面,又安放了一座泥胎彩绘的神牛,与真牛大小相当,身上却是画得红红绿绿。神像安放已毕,鼓乐又起,那顺天府尹带领众官员在那童子神像面前先是恭敬拜了四拜,起身又祭了三杯酒,重新又伏地拜了四拜。

杨继宗道:“这是拜芒神,又称太岁。下面就要鞭打春牛了。”

那些官员拜过芒神,才集体转身向着北边的春牛,也是四拜已毕,分别站立在了春牛两旁。有随从为各位官长递过了竹鞭、木杖,才听礼赞官拉着长声喊道:“长官击鼓!”顺天府尹就将一面堂鼓击了三下。礼赞官再喊:“鞭春!”这才由府尹带头,众官员一起用鞭、杖击打春牛。土制的春牛并不禁打,不一时就破碎了,却从牛腹中掉落出许多五彩的小牛来。外面观礼的百姓一阵欢呼。

这一套正式的仪礼不多时就结束了,有执事官吏捧了芒神和五彩小牛去供奉到城隍庙,顺天府尹等官员乘轿离开,这边百姓迎春的热闹却才开始。

官吏们刚刚退去,一些脚快的后生已经冲入场中,去抢那刚才打碎的春牛碎片,抢到一块带些彩色的泥片就忙袖了,欢天喜地捡了个元宝一般。春牛立时被抢得干干净净,京城中各街各坊的游春队伍就从四面八方汇集进来。各队队首都有四人抬着的一头春牛,形态、花色各有不同,却都要比刚才官府的那座牛神精致许多。跟在春牛后面的后生全都是彩衣彩帽,有的手持锣鼓响器,有的打着五颜六色的旗幡,彩旗上又绣着“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各式字样,并不断高呼口号,喊的也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呼百应,节奏分明。

这些游春的队伍虽多,倒也不混乱,大概按着先后顺序分别进入方才行鞭春礼的场子,在场中敲锣打鼓转上一圈,再沿着东安门大街鱼贯向东而去。杨继宗听旁边的一位老者说:“这些后生都好不强壮,这般打打闹闹的要走半个京城,最后要把春牛送到西城闹市口城隍庙里,要走上十几里路。”

游春的队伍各自争妍,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也不闲着。早有人在边上点燃了鞭炮,一时硝烟弥漫。也有各自拿一面锣“当当”乱敲的,也有跟着游春的一起高喊口号的,还有一些小童在兜里装了黄豆、黑豆,纷纷投出去打那些春牛,说是击中了可以防治痘疹。

此时又有一队进入场内,更引起一阵轰动。原来那队伍抬的春牛颇不一般,那牛头带着机关,一面前行,牛头就跟着左摇右摆,两只黑眼珠还不停转动;再走了几步,牛嘴里还吐出一些五彩纸花来,被风一吹,飞扬四散。

众人见这春牛制造得奇巧,都拥上去细看。杨继宗与云瑛拉着宝儿此时正在旁边,被人一拥,却把宝儿脱了手。杨继宗连忙要上前拉住宝儿,身前却被一人正好挡住,偏那人又生得高大,全然遮住了杨继宗的视线。杨继宗不免着急,赶紧从那大汉身后绕开,再看时,宝儿穿着大红斗篷已被人群挤到几步之外。他也顾不得礼貌,用力推开看热闹的众人,好不容易才来到宝儿身后,一把拉住那孩子。

正要回身再找云瑛,身边却有一个妇人高叫道:“你拉我孩子作甚?”杨继宗才又看这穿红斗篷的儿童,哪里是宝儿,却是另外一个男孩!

杨继宗这下真急了,也顾不上道歉解释,放开那个男童,再向四方张望,但人堆中一片拥挤喧闹,哪里还有宝儿的影子。

老麦和杨二赶来东华门外的时候,杨继宗与云瑛已经心急火燎地在人群中不知转了多少圈,眼见着游走迎春的队伍都走完了,看热闹的人群也已经散去,却始终找不到宝儿。杨继宗急得满头大汗,云瑛则是两眼通红,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杨继宗有些气急败坏,呵斥杨二道:“你们如何到这时才迟迟来到?”

杨二见事情不妙,低着头不敢分辩。老麦低声说道:“袁爷和他的人因有公务先走了,我们听说姑娘和公子不能来玄武门,就立刻赶过来,但不知为什么北长街也封了路,我们只好又从厚载门出去,绕着皇城再从东安门过来,才耽误了这些时候。”

杨继宗也来不及细想,只能先安慰云瑛:“看来宝姑娘或是人多被拥挤得失散了,已经不认得归路,或是——被那些拐子团伙拐去了。不论如何,现在在此空等已经无益,我们自己寻找也难有眉目,不如我们先回宛平县衙,找来方天保和袁彬等人商量,再看如何区处?”

云瑛心中已经大乱,一时也没有主意,只好同意先回县衙。

杨继宗又命杨二先到锦衣卫去请袁彬过来,有要事相商。才和几人先回县衙。

回到县衙,方天保听说走失了宝姑娘,也是一惊,“昨日顺子还和我说起,这些日子城里城外拍花的团伙恐怕要作些大案,我们正要告知县里各坊、铺、里甲,年节当中,特别是灯节期间,要严防拍花的诱拐儿童。谁知今天竟敢动到咱们爷们头上来了!”

云瑛不解道:“什么是拍花的?”

方天保道:“拍花的是京城里的俗语,指那些专门诱拐儿童的恶人。都传说他们或是用迷药,或是用妖法,让儿童甚至成年之人都会懵懵懂懂就随他们去了。但以我办案的经历,其实并没有什么迷药、妖法之类。这些歹徒不过是趁着那些家人不备,几个人配合行奸,有人上前乱人耳目,有人用食物玩物诱骗,或是就直接强抢,又有人断后掩护,阻挡家里人寻找。那些孩童被拐走之后,就会再辗转卖与别处。”

云瑛听了更急,“那宝丫头若真是落入那些拍花的贼人之手,如何才能寻找?”

方天保道:“云姑娘莫急。我立刻就让人去找大兴县和五城兵马司的各位班头——都是相识的兄弟,让他们先依照宝姑娘的穿戴形貌及今天出事的状况暗中访查,看看可有走失女童。我再领人到哈德门外小市口那里探看探看,或许就能打听到宝姑娘的下落。”

杨继宗问道:“小市口与那些拍花的有什么关系?”

“那小市口是京城外一个三不管的地段,因为向来分界未明,东城兵马司、南城兵马司和大兴县都说此处治安非己之任,因而就成了奸商、棍徒、盗贼的聚集之地。这几年有破了的拐卖儿童案件,那些拍花的拐了儿童也多关锁在那里,等着买家来带人走。昨日顺子说是有线人报告,眼下有几伙专门拐卖小儿的棍徒已经聚集在京城,正要趁着过年庙会、灯会人多混乱之际,大干一场。听说这起子人多聚在小市口一带。”

云瑛又问:“他们拐了儿童都是要卖给何人,要多少时间才能转手?”

方天保道:“男孩若是年纪小又周正伶俐的,也有卖给人家做养子的,但大多是卖到远处为奴。女孩则大都卖到大同、扬州,给青楼中做瘦马养着。”

“那长大了可不是就要成妓女了吗?现在去救宝丫头可还来得及?”

“宝姑娘到底是不是被拍花的拐走的,现在还不能断言。但即便真是被拐了,那些拍花的卖孩子也不是说卖就卖了,总要联系下家人贩子,讲价验货,交接过手。姑娘放心,只要我们趁他们刚刚得手还没安排停当就过去盘查,不愁找不回宝姑娘。”

云瑛急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过去找人吧!”

方天保知道云瑛着急,“我先安排人去知会大兴县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宛平县境内更要仔细盘查。一会儿就请杨公子和我赶去小市口那边,看看可有什么可疑踪迹。云姑娘今天又忙又累,急火攻心的,先在家里歇息一下吧。”

云瑛哪里肯歇,执意也要前去。

走失了宝儿,杨继宗当时急得有些失了方寸,在回衙路上才稍微平静了一些。他一路寻思,生怕此事又与当下朝廷中的种种阴谋诡计相关——那可就真不好应付了。现在听方天保说了这一番话,反倒有些放心,如果宝儿真是被拍花的拐走,一是暂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二是靠着方天保这样的办案老手,再加上有锦衣卫援手,要找到宝儿应该并不算困难。于是说道:“云姑娘心急如焚,在家里怕是也难消停,就和我等同去察看吧。你且先回玉喜庵换了衣裳,骑马在衙前与我们会合。”

他又问方天保:“顺子怎么没有跟着你?”

方天保道:“今日一早,他告假说是七舅姥爷病重,要去看望。这孩子自小父母双亡,这个七舅姥爷就是他唯一的亲属,说是住在西山,路远,我让他去耽上几日再回。”

事不宜迟,杨继宗于是也不等袁彬和杨二,让方天保在衙中略作安排,等云瑛回玉喜庵换了一身劲装,骑了枣红大马,再加上老麦,几人匆匆向哈德门方向去了。

出哈德门不远,哈德门大街路西是鲜鱼巷,街道繁华整齐,路东的景象却显得有些破败。方天保带着几人来到这里,说道:“小市口就在里面,诸位跟紧了,切莫走散。”

杨继宗等人骑马进了胡同再往里走,里面更是脏乱不堪。所见尽是一些低矮的茅屋,土墙破陋,歪歪斜斜,参差不齐地挤在一起,勉强形成一些七扭八歪的狭窄街巷。因为前几天才下了雪,又没人打扫,街巷里被行人踩成了半是冰半是水的烂泥路,竟能没了马蹄。再往前,是一片较大的空地,却是行人杂凑,十分拥挤。

方天保道:“这里就是小市,又叫鬼市。骑马不便,我们下来行走吧。”见旁边有一个破旧茶棚,先掏出巡捕腰牌对那主人一晃,厉声说道:“我们的牲口先寄放在此处,你要好生照看,若有闪失,小心揭了你的皮!”

那开茶棚的见是官差,不敢怠慢,连声说:“官爷放心,官爷放心。”

杨继宗从袖中拿出几文铜钱递给茶棚主人:“你给马匹喂些草料,我们过一会儿来取。”

那人却不敢接,只用眼睛看着方天保。方天保道:“你拿着吧,看好了。”那人才接过铜钱,道谢不已。

天已擦黑,小市中昏昏暗暗,人却极多。摆摊的有就地铺上一张苇席的,有用条凳架起一块门板的,所卖却是五花八门:上至珠宝玉器、文玩字画,下至破烂家具、旧靴烂袜子,甚至骨牌、角灯、算盘、瓷器,一应俱有。

杨继宗道:“想不到这穷街陋巷里,货物倒全。”

方天保道:“这里的货物,大都来路不正,又有不少骗人的假货,不懂眼的在这里买东西,常要受骗。”

除了摆摊卖货的和在摊贩间闲逛的之外,一些墙根拐角处往往还站立着几个闲汉,有的歪戴罗帽,有的蒙个眼纱,相互大声调笑嘲骂,旁若无人。

方天保道:“这些个都是混小市的光棍儿,要特别注意他们。”

小市周围几条残破小胡同的口上,竟还站着些穿红戴绿、搽胭脂抹粉的女子,一看便知是些土妓。这些妓女不时会招呼经过的客人,但大约见杨继宗几人有男有女,又有个色目人混在里面,气势很不平常,并没有人敢上来揽客。

几人正在小市中四处游走,就见前面有人争吵。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个卖旧瓷器的摊子,那主人正揪住一个年轻人的衣领不放。

“你打碎了我这宋朝龙泉窑的青瓷碗,难道要转身就走?”

被揪住的那人急道:“怎么说是我打破的?我刚说要看看,手都没碰到,你自己失手掉到地上,却要赖我?”听着是个中原口音,显然是个外乡人。

卖瓷器的把手揪得更紧,“你个侉子倒要抵赖!我小张顺天天在这里摆摊儿,卖的全是瓷器,哪会油手摔了器物?你今日若不赔我,别想离了这鬼市。”

正吵闹间,几个街边的闲汉也湊了过来,正好把那外乡人围住,又乱嚷道:“打碎了人家东西怎么不赔!”

那人还要辩解,几个闲汉却哪里听他说,一个歪戴帽子的大汉满脸凶相,吼道:“休要啰唆,你快快赔了小张顺的器物,若再多话,小心你赵爷的拳头不认人!”

正乱着,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年过五十的老者,衣着整齐,态度和气,上前来说道:“什么事在这里吵,扰得四邻做不成买卖。”

那外乡人见有人来讲道理,方才舒了一口气,忙又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小张顺却也不让,仍是坚持瓷碗是这人打碎。

那老者道:“你们两人各执一词,又没有凭证,难道为这点小事还要上府经官去打官司不成?”

那外乡人自然不想去打官司,只瞪着眼看那老者,不知如何是好。

“依老夫之见,此事无论如何,你二人都有些干系。若听我劝,不如各认倒霉,让他赔你一半的本钱。你实说,这碗是多少钱进来的?”

小张顺道:“我正经五两银子从城里水部刘大人家里收来的,本想卖上个十两八两,谁知就碰上了这背运的事!算我晦气,他赔我不能少了三两银子。”

那老者从地上捡起打破的瓷碗看了看:“你这碗虽是宋朝的龙泉窑,品相倒也平常,我看值不了五两银子。”转头对那外乡人说:“我看你应该是初来京城,也不容易。今日摊上此事,是你失手也罢,是他失手也罢,无凭无证。你就赔给他二两银子,今天的事就算了了,谁都不许再找后账。”

旁边几个闲汉一起说:“周爷您断得公道!”

那外乡人急了,“与我毫无干系,为什么我要赔他二两银子?再说我身上哪里会带这么多银钱。”

那位周爷道:“道理我已经说清楚了,你不赔银子难道走得出去吗?若身上没有银两,不如就先将你穿的这件皮袄留下抵押,等取了银子再来。”

听他一说,旁边几个闲汉不由分说,上来就要扒那人的皮袄。

杨继宗一直在旁边看着,明知道这几个人都是一伙的,做局来坑那外乡人。但看方天保没有举动,就也只是冷眼旁观。眼看几个光棍就要扒下那人的皮袄了,才见方天保一大步走上前去,劈手先给了那个姓周的一巴掌,大声喝道:“全都给我滚一边去!”

姓周的一下子给打蒙了,愣了一下才捂着脸叫道:“你是干什么的,到这里来撒野?”那几个光棍也反应过来,上来要抓方天保,却被老麦用手一搁一带,轻轻松松挡在了两步以外。

方天保抓住那姓周的衣领,恶声问道:“你就是和事佬周不通吗?”

那人见来者不善,心中有些怯了,嘴上却不服软:“既然知道在下名号,你们还来这里搅局?”边说边用眼睛四下扫停,琢磨来者都是些什么人。

方天保并不理他,一面仍旧死死抓住那周不通,一面掏出腰牌向周围晃了晃:“官府办案,没事的都走远点,想到衙门挨板子的就过来。”周围的人一听,果然都退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方天保又对那外乡人说道:“你该上哪儿上哪儿去,以后没事不要到这样的地方瞎逛。”

那外乡人先是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已经没事了,连道谢也忘了,转身撒腿就跑。小张顺还有些不甘,嘟囔道:“那我的碗怎么算?”

方天保冷笑道:“你这碗到底是谁弄碎的我也没看见,但就这么个破碗若是值十文以上,我就赔你这一架子的烂货!”说着飞起一脚,把他摆放瓷器的架子踢翻,瓶瓶碗碗摔了一地。急得小张顺哭哭啼啼,趴到地上去捡拾自己的瓷器,却不敢再说什么。

周不通见这来人凶悍,也自软了:“官爷息怒。这不过是此地百姓的一点营生,小人以后一定多多管教他们。”边说边从袖中掏出大约一钱的碎银递过来,“这个官爷您换双靴子穿。”

方天保这才放开他的衣领,却不接那银子,“就在这附近找个僻静地方,我有话问你。”

近处就有一个粥棚,周不通对店主说“有官爷要借你上房问话”,店主哪敢不愿意,连忙请几人穿过粥棚的厨房,进到自己家小院的上房。

所谓上房,不过是三间土坯茅草房,因为过年刚粉刷打扫过,屋里倒还干净,但除了一个破旧炕柜和几床破被,可谓是家徒四壁,一无长物。

方天保与杨继宗、云瑛都在炕边坐了,老麦站在门口,那周不通才趴在地上磕了头,“给各位爷、奶奶请安。”

方天保故意不让他站起来说话,“我们到此,自然不会为了你们碰瓷的那些破事。我听说你在这小市口一带也算得一霸,这里面各方各路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吧。”

“小人在这里日子长了,地面人头比较熟悉,长官有事要问,小人知无不言。”

“那你就说说,平日拍花的都有几拨团伙?开年后谁已经来了这里?可听说他们已经做过了买卖?”

周不通听说是问拍花的,肩头微微一震,答道:“据小人所知,在京城内外拍花拐带孩童的,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零散作案的,多是京中失业棍徒,大多是偶然遇到机会,见财起意,顺手把孩童拐走。这些人作案,无时无晌,也不会把孩子带到这边来。说起来他们也算不上是真拍花的。”

杨继宗道:“如此说来,那另外一种就是团伙作案?”

周不通微微抬头扫了杨继宗一眼,才又低下头说:“正是。那团伙作案的则是成群结队,一伙总有十来个人,也有京城人氏,但大多来自直隶各府以及山西、山东、河南、南京等地。这些人却只在每年元宵、端午、中秋三大节期间作案,因为过节时热闹多,容易得手。”

杨继宗道:“年下热闹也多,难道他们就歇着不动?”

“因为有个忌讳,破五之前别说拍花的,就连扒手、强盗、碰瓷儿、仙人跳都要歇手几日,要待初六之后才重新开张。拍花的专挑大节,通常总要到正月初十之后开始动手,到十七、十八收手,那些拐来的孩童就集中关在小市口这边,等着人牙子收买,运送各地。”

方天保又问:“你既是此地有名的和事佬,必定也认得那些拍花的贼党。”

“他们每年来京作案,都是在破烂市东边租几间破房,只因着这里僻静没人管,小人们在这小市口一带挣吃喝,却不敢参与他们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年头多了,小人也认得他们中几个常来的,却并无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