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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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观就在京城以西不远处。出了宣武门顺着护城河往西,到了城墙拐角的地方就能远远看见,高高的土岗上一座宏大的庙宇。

初四一早,天气果然晴朗,风也住了。杨继宗带着杨二、老麦,还顺便叫上了熟悉人情地理的顺子,四人骑着牲口;云瑛则领着宝姑娘,又带着莲儿、菊儿两个侍女,乘了两辆骡车。几人一路迤逦而行,到白云观的时候已是巳正时刻。[13]

白云观是全真道教龙门派的祖庭,由长春真人丘处机在一处废墟上重新建起,自元朝至明朝,香火最旺。这里的新年庙会都是从正月初一直到十九,俗称叫“燕九节”。传说白云观的祖师爷丘处机在每年正月十九这一天,会变化成各种模样重回人间,谁人能够识得了,就可被度化成仙。所以十九日才是庙会的高潮,城里城外,甚至直隶各府的人,真是成千上万。但新正的前几日,因为大家都闲着,来这庙会的人也甚多。此时在白云观东、西两边的空地上,早已集中了无数的买卖摊贩,有的搭起了席棚、布棚,有的就地摆摊,贩卖各色货品、吃食酒饮。观南面的场地更加宽敞,此时搭起了戏台,有不同的戏班来唱戏。又有来自民间的秧歌、花鼓、十番、杂耍,也都要到此一展身手,自娱自乐。

杨继宗与云瑛等人见这里热闹非常,甚是高兴,先在白云观东面的大市场到处闲逛,看见许多稀奇玩意。就见有一个吹糖人的,挑子一边是个炭火炉,炉上一锅热乎乎的糖稀;另一头是个小柜橱,里面放着各种应用的家什,柜上插着一个草把子,草把子上插着吹好的糖人,有男有女,又有各色的鸟兽,个个生动。

就见那人用一根苇子秆蘸上一点糖,一面吹气一面用手揪捏,动作极为快捷,只一瞬间就捏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老鼠,趴在一只葫芦上,葫芦叶蔓宛然,老鼠跃跃欲动。杨继宗看了不由叫绝:“真是好技艺!”

宝姑娘见了也甚是喜欢,忙伸出小手,把那只糖老鼠握在手中,再不肯放。杨继宗见了,赶快为她买了下来,才不过五文钱。

宝姑娘拿着糖老鼠,心中十分喜爱,却忍不住想要舔一舔上面的糖稀,又怕舔坏了,不敢用力,很是为难。云瑛连忙又用一文钱为她买了一坨从锅里挑起来的糖稀,专门让她舔食,才算解决了难题。

行进间又到一处,聚集了许多卖头花、头面的,卖得最多的却是一种不值钱的“闹嚷嚷”,是用乌金纸剪成的蝴蝶、飞蛾、蚂蚱等各色昆虫,大小不一,画得五颜六色,用铜线扎了作为头饰。

杨继宗道:“这应当就是稼轩词中所说的‘蛾儿雪柳黄金缕’,看来仍是古意,要到元宵闹灯的时候才是戴的正日子。”

云瑛也不知道什么是稼轩词,只觉得这东西好玩,哪管何时是正日子,立刻挑了一大把,给自己和宝姑娘以及莲儿、菊儿一起戴上,个个扎了个满头。后来又专门挑了一个巴掌大的紫蝴蝶,笑嘻嘻地对杨继宗说道:“你也戴上一个吧。”

也不等杨继宗答应,就为他插在头巾下的鬓边。杨继宗虽不愿意,一时却也不好拂她的意,嘟囔着说:“这像什么样?”却只好先戴着。老麦和顺子在一旁看了只是笑。又走了一阵,杨继宗才悄悄把那只蝴蝶摘下来,藏在袖中。

前面又是卖小儿玩耍的器物。纸浆做的杂剧脸谱、木头制的各样兵器,这些宝姑娘都不喜欢,倒是一处卖空竹的吸引了众人。

只见那卖空竹的正在耍着一只巨大的空竹,小磨盘一般,发出的哨声五音相和,低沉雄厚。那人又不断变化着各种式子,一会儿是张飞骗马,一会儿是苏秦背剑,一下子又把空竹抛起一丈多高,又扬起两根竹竿,用线绳把下落的空竹接住,接着又抖。边上看的人都一齐叫好。

云瑛问杨继宗:“你可会耍这个?”杨继宗连连摇头。倒是顺子在一旁说道:“我小时候和七舅姥爷在西山住,每年也有庙会,那时会玩空竹。不知还耍得起来不。”

顺子说着挑了一个红漆的小空竹,圆筒只比茶碗口大一点,中间是个黑白的阴阳鱼儿,制作得极为精细。他用线绳先在空竹中间绕了两圈,再从地上提起,顺着空竹自然旋转之势右手用力一拉,把那空竹抖了起来。那空竹越转越快,圆心的阴阳相合,已经成为一团灰色,尖锐的哨声也响了起来,但却颇为悦耳。

宝姑娘大乐,伸手也要去抖,但接过来一试,空竹绳就立刻搅作一团,费了半天力气才得解开。云瑛道:“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学会的,咱们买了回去你再慢慢练习吧。”说好了回去由顺子教她玩,小姑娘才不再纠缠。

走了一个多时辰,几人都饿了,于是又到白云观西面去找吃食。

这边的人更是拥挤,也有乡野的村夫,也有艳妆的堂客,也有学堂里的总角少年,也有闺门中的小家碧玉,摩肩擦背,熙熙攘攘。吃食也多,凉的有桂花山楂冰盏、江米豆沙艾窝窝,热的有开着锅的丸子汤、刚下屉的羊肉包子,应时的有春饼和菜、元宵、年糕,喝的有各色白酒、黄酒、果子酒,还有酸梅汤、玫瑰露、八宝擂茶。几个人在人丛中挤过来又挤过去,见了什么稀罕的就尝一尝,停停走走,不觉就饱了。

云瑛道:“也不记得吃了几样东西,也没吃出个好吃难吃,怎么一下子就饱了呢?你看这地上全都踩的泥呀水的,我们不如先去庙里。既然来了,怎么也得烧炷香吧。”

杨继宗看看天色尚早,说道:“现在去观里上香的人正多,我们不如先到南边看看杂耍百戏,等到未时[14]以后人少些了再进观里。”

在白云观的正门以南,搭了一座临时的戏台,台上正在唱戏。因看戏的甚多,难以挤到近前,几个人只能在人群外面踮着脚往里面看,宝姑娘则骑在老麦的肩头,远远眺望。

就见台上是两个老头儿,对着面不断讲说些什么,其中一人忽又哼哼呀呀地唱了起来,离得远,也听不清唱的是什么词句。杨继宗认真看了一会儿,才说:“这个应该唱的是《冲漠子独步大罗天》[15],是说吕洞宾度冲漠子成仙之事,不过应这里庙会之景,甚是无味。”

云瑛才道:“我看也是无趣,连个姑娘家都没有,两个老爷子直是说,也不打斗。我们不如到那边看看,那里锣鼓家伙倒是热闹。”

几个人遂又绕过人群来到东南方向,这里气氛又是不同。

那敲锣打鼓的是一群年轻后生,穿着五彩衣裳,扮了各样角色,在那里扭秧歌,踩高跷,跑旱船,动作大开大阖,极是生猛。对面却又有一支凤阳花鼓的队伍,是一众姑娘,浓妆艳抹,打着花鼓边舞边唱。两队人马各自逞强,互不相让,都使出十二分的力气。边上的观者就跟着喝彩起哄。

秧歌和花鼓舞得正欢,却从东边斜刺里冲出几辆人拉的大车,生生把两队人马分隔开来。车上都是些精壮汉子,红衣红裤,头上扎着红布头巾,锣鼓喧天,笛声响亮,原来是一队打“十番”的。

这十番的锣鼓又与那秧歌队中的不同,响器又多,打法又细,疾徐有致,极是悦耳,一阵“急急风”,又是“细走马”,再接“小桃红”,锣鼓与笛子、唢呐此起彼伏,把一旁的看客都吸引过来。

云瑛眼尖,低声对杨继宗说道:“你看那中间打大鼓的是谁!”

杨继宗这才注意,原来竟是靳孝。靳孝此时也看到了杨继宗与云瑛,一面继续打鼓,一面向他们点头致意,鼓擂得更是起劲。

好一会儿工夫,一套曲牌吹打完了,大汉们竟也大汗淋漓,才下车来擦汗喝水,休息片刻。靳孝忙来到杨继宗跟前,施礼道:

“真是天涯何处不逢君,不承想在这庙会上又能得见二位,幸甚幸甚!”

云瑛道:“想不到靳二爷倒是多才多艺,竟能擂得好鼓,倒要叫人刮目相看了。”

靳孝笑道:“我们不过是党太尉吃扁食——有样学样,只是一点雕虫小技罢了,不要说不能与杨公子大才相比,就是云姑娘那精湛骑术,也让我们望尘莫及了。不过是新正闲暇,我们一些兄弟凑在一起图个热闹,在二位面前献丑了。”

杨继宗道:“靳兄过谦了。我看你们这十番锣鼓,不惟神气十足,音律也甚精妙。靳兄居中大鼓,指挥若定,真有大将之风。”

靳孝连说不敢,又道:“看来公子与云姑娘都已经安顿好了。那日敝店对两位多有得罪,我这里还要再致歉意。正好告诉两位,敝店的胡昌世掌柜前因经营不善,已经被大东家辞了,目前正是在下代理敝店。”

杨继宗心中却暗想,他所说的大东家莫非就是那定国公徐永宁,此番分明是怪罪胡昌世办事不力,却不知到底是因为哪桩事情。也不知当初投毒谋害李惜儿,是徐永宁在幕后所为,还是那胡昌世自作主张。无论如何,这养荣堂后面必定隐藏着极多的难以告人之处。因说道:

“我看那胡掌柜也非等闲人物,如今又有靳兄这等英杰执掌贵号,这养荣堂可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深不可测呀!”

靳孝见杨继宗对前事仍是耿耿于怀,才又恭恭敬敬再施一礼说道:“当初得罪杨公子,实为误会,还请公子见谅。只有一节,就如那晚我在船上所言,我们虽是些平头草民,却也有忠君报国之心,所作所为或有差池,但一片丹心可昭日月!终有一日,杨公子能够谅解我等一片苦心。俗话说当家三年狗也嫌,谁愿意执掌这样一摊生意,但大东家指派,也是无奈。如今在下忝掌敝店,此前的冒犯自然也要由我承担,刚才所说致歉并非泛泛之辞,请杨公子在此受我一拜。”

说着他就要伏地行叩头大礼。杨继宗连忙将他扶住,也半跪着回了礼,说道:“过去之事,再提它作甚。何况靳兄当日专程解救,我们谢还谢不过来呢。”

靳孝才道:“无论怎么说,前日敝号对公子和云姑娘多有伤害,过年了我们就会去修缮包老板的房屋,一应损失也由敝店赔偿。此后还请公子再来小店照顾我们生意,看看敝店可有改进。云姑娘也要多多赏光。”

云瑛啐道:“我没事去你们个药铺做什么营生?”

靳孝才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姑娘也是吃五谷杂粮,即便是身如药树,哪能保证就不生个两病三灾呢?何况今后姑娘或还要长途跋涉,一旦远离都市,多备些药材也是正理,敝店必有大折扣给姑娘。”

云瑛听他此话,心中不由一凛。因她不久或许就要随着部落转徙西北,本来就打算采购一批药材以备将来之需。看来这个靳孝对自己的底细倒也知道不少。

三人在这一片歌舞鼓乐喧哗之中交谈,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心中各怀着心思,难以说破。

此时十番会里的人招呼,又要重新开打,靳孝这才告辞回到车上,重又擂起鼓来。

杨继宗见时候不早,才对众人道:“这边热闹也看了,不如就去观里拜拜神仙,也可歇一歇脚。”

云瑛称是,又悄悄对杨继宗说:“秀才也需到里面拜拜魁星吧,好叫你今春高中,金榜题名。”

几人转过一座红墙大影壁,穿过重檐彩绘三间四柱的“洞天胜境”牌楼,就到了白云观的山门,进出山门的香客甚多。因这白云观是前几年才又重新修建的,故而红漆光亮,彩绘新鲜,与灰色的瓦顶和瓦上的积雪交相映衬,显得格外鲜明。

顺子领着众人从正中一路自南向北,先后经过灵官殿、玉皇殿、七真殿,一路在各殿进香,最后才到了丘祖殿。杨继宗看看匾额,对云瑛说道:“此处该是当年长春真人修炼之处。想当年长春子也曾经参与元太祖机务,不算外人,你不妨郑重焚香,许下心愿。”

云瑛于是进入殿中,对着丘祖的神像殷勤叩拜,心中默念:“求神保佑,一要保我部落人畜平安,永息兵戈;二要让宝丫头早日与父兄团聚;三要……”心中却又有些不甚明白,这三就罢了。众人也都随后进了香。

过了丘祖殿才是观中最后一座殿堂三清阁,因是供奉着三清尊神,烧香的人更多。杨继宗道:“求神拜佛,全在心诚,我们前者已经上过香了,也不必再与众人混挤。”

顺子说:“后面还有一座花园甚好,可以去那边休息。”几人乃从旁门穿过,就到了后花园中。

这花园甚大,中间有一大片水塘,仍然结着冰,冰中却突起了几座太湖石垒起的假山,杨继宗细细看那假山上的题字,果然是蓬莱、方丈、灜洲三座仙山,与净观道姑所言相合。池塘边的花草树木大都还是枯枝凋零,只有少数松柏上还挂着积雪,倒很好看。又有些楼台亭榭,可供游人歇息,并有知客的道士为香客提供茶果。几人走了大半天,都乏了,杨继宗就让大家先在此处休息,自己带着杨二到魁星楼去进香。

魁星楼是个单独的院落,在这白云观的西路,从花园西侧的便门出去,不远就到。此时这魁星楼却是十分清静,院里楼中并无一人。

杨继宗进了殿堂,先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求魁星佑护,能在科场一帆风顺。这才又起身细看那魁星神像。就见这魁星有两丈多高,身被铠甲,一脚踏在一只大鳌的头上,右手握着一支如椽大笔,左手举着一只方斗,赤发红须、青面獠牙,面相好不狰狞。杨继宗此时却又想起前日汤胤绩所作的那首钟馗诗,却与此像有些相像,不由吟道:“真个是‘鼻息冲开刀两刃,目光射透甲三重。’”

谁知话音才落,却有声音在身后喝彩道:“好句呀,好句!”

杨继宗不由一惊,回头去看,见不知何时来的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正在门外的香鼎旁就着香灰烘手取暖。那男子穿了一件破旧的青布棉袍,倒也不算腌臜,头上却戴着一顶道士的浩然巾,道士不像道士,乞丐不像乞丐。

杨继宗心想:都说丘真人会在燕九以非常之相重回白云观,莫非今日偏让我撞见?又想,不对,此时离正月十九还有半个来月,真人岂能如此性急。才对那人道:

“岂敢。刚才因见这宝相庄严,忽然想起朋友最近作的诗句,顺口吟来。学生并无此诗才,在此神圣之地,也是学生孟浪了。”

那人哈哈笑道:“我看这白云观内来进香的芸芸众生,一日来何止千万,却少有如施主这般看到观中杀气的。施主独具慧眼,怎说孟浪!”

杨继宗见这人谈吐并不粗鄙,才问道:“阁下所言的观中杀气,可有所指?”

那人道:“要说杀气,又岂止在观中。你看这京城内外,朝廷上下,哪里不是杀气冲天!血光之灾,无量之劫,就在眼前,九州之中可见处处都是杀气!”

杨继宗见他前言不搭后语,有似癫狂,却又像是话中有话,就故意引他发话:“即便遭逢劫难,不正要真人祈禳?想这白云观乃是长春真人的门庭,要说杀气,无非杀妖除鬼。”

那人笑道:“我见这里道士,成天念些‘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的咒语,却未必灵验。只怕是未能除妖灭鬼,就要引鬼上门,也未可知。居士只见这里楼宇辉煌,哪知道堂皇之中也许就有鬼魅之地!”

杨继宗见此人虽然甚怪,话中却有玄机,忙说道:“听阁下之言,莫非这观中还有什么密勿之地吗?”

那人道:“有什么密勿之地!只是此观甚为广大,居士所到怕是不到十中之一。”

杨继宗道:“学生正要多去几处随喜,还请大师指点。”

那人道:“谈何指点,就譬如此楼向西,一向绝无游人,却也别具洞天。正所谓‘几度穿云去,推轩向小园,路遥随笋舆,青鸟为探看’。居士有缘之人,善哉善哉!”

说了这几句,他也不再搭理杨继宗,拘头揣手,信步走出院子,一面自吟自唱道: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倏忽不见了踪迹。

杨继宗见那人去了,对杨二说道:“既然说西边有的可看,咱们就过去看看到底有什么稀罕景致。”

遂与杨二绕到魁星楼的西面,果然见到一扇小门,推门出去,却是一条狭长永巷。杨继宗先向南走了几十步,不见门路,就又向北走回来,过了出来的小门不远,就见西边墙上开着一个月亮门,门上题额正是“穿云”两字。

杨继宗见对上了榫,也不犹豫,带着杨二就进了月亮门。前面只有一条路,二人又过了几道小门,竟又到了一个小小的花园当中。这小园里十分寂静,不过比一般院子大一些,却也是有山有水,有亭有台。杨继宗和杨二顺着一条甬道来到园北的三间带前廊的青砖小屋,隔着门缝往里看去,里面空无一物。这时杨继宗才看见前廊的左侧放着一副爬山用的肩舆,似是久未使用,竹椅、抬竿都黑乎乎的,不知是灰是霉。

杨继宗道:“那人说的‘路遥随笋舆’,自当是指这乘肩舆。”近前细看,也无特别之处,又见这肩舆放置的是坐西朝东方向,就朝东慢慢走到东墙根,才叫杨二:“这里还有路!”

原来贴着院墙还有一条极窄的墙缝,将将可过一人。两人从墙缝中钻了过去,才又见开阔天地。迎面是一座影壁,影壁中心画着一轮红日,日中恰有只三爪的乌鸦。杨继宗心想,刚才那人要指引我到此处,也算处心积虑,却不知里面有什么玄妙。也不迟疑,直接转过影壁,又进了一处小院。

此时院中无人,杨继宗见东面厢房开着门,门里也没有人,就与杨二进去。见里面摆放着红炉、铁砧,俨然就是一座小小的作坊。一张粗木大案上放着铁锤、铁钳、凿子、锉刀等各种工具,案上还有一件似乎未完工的博山炉,样式颇有古风,底座是由两个力士托举起炉身,只是周身精亮,明摆着是刚刚出炉之物。

靠北墙还有一张小案,案上用粗布包了一件器物。杨继宗上前打开一看,就见是块半尺多长,两寸多宽的铜牌,铜牌正中四个篆字“金牌令符”,右边是只有一半的骑缝篆文,却也不难辨认,正是“襄亲王府”四字。

杨继宗在此处见到这块令符,惊喜万分。明知是有人按照拓片仿制了此牌,只是目前还尚未鎏金。也不及细想,忙把那牌拿了,因分量不轻,不便放在袖中,只得先塞在了腰里。

正要退出,忽然一个小道士走进房来,见有外人,先是一愣,才又施礼道:“两位施主,这里是本观内务之处,多有不便,还请两位快快离去。”

杨继宗连说不好意思,刚要出门,谁知腰带不紧,那块铜牌却从腰中滑下,“当啷”一声掉到地上。小道士一见,脸色大变,一面就要抢夺那块铜牌,一面大声喊道:“有贼人来偷法器,不要让他跑了!”

杨继宗却抢先一把拿起铜牌,一肩撞开小道士,与杨二窜出屋外。

听到那小道士一声大吼,又有几个道士从南屋和西屋纷纷出来,都在乱问:“贼在哪里?”

杨继宗见来人不少,只好和杨二朝一时还没有人的北屋方向跑,正好屋门开着,就冲了进去。却巧那屋中正北方却还有一扇门,两人慌不择路,推门就进到里面。这才发现,原来是个向下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