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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蒲田署回来,和沙穗一起钻进办公室把拖后了的工作收拾妥当。沙穗快到终点时间,正准备回家时,冲野问了一句:

“橘,你是怎么看的?”

“什么事情呢?”

“蒲田的案子。最上先生他们对今天审讯的松仓起了怀疑,可是我却怎么都摸不着头脑。我感觉松仓曾是以前案子中的重要嫌疑人才是被怀疑的主要原因,另外,这次参与搜查的管理官的想法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没有听到审讯,所以无法发表意见。”沙穗冷静地回答。

说的也是,冲野微微苦笑,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倾听而已。

“我想不通他的动机。凶器是凶手带去的,说明是有计划地犯案。目前只发现凶案的起因跟借钱有关。可是松仓的借条在现场只发现了两张,金额是五十万日元,后来还了一些,剩下的大概四十万日元,这跟松仓本人的话对照没有不自然的地方。比如说原本借了更多,有百十来万日元,犯案之后拿借条的时候漏掉了这两张,可能性也是有的,不过我觉得这个有些难以理解,而且如果是这种情形,那么跟松仓的对话中应该会有数字不合的地方出现,可是他连借钱的时间都回答出来了。”

“凶手把自己的借条拿走了,是您一直以来的观点。”

“是的,应该有的返还记录找不到了,说明是凶手拿走了,那么顺手把自己的那份借条拿走也是顺理成章的。”

“这样的话,说明凶手的形象和松仓不符哦。”

“不符合。”冲野点头,“现在只是因为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给被害者打了电话发了短信,在玄关采集到了指纹,以及在过去的凶案中被调查过,就判定他可疑。最上先生肯定地说那个人在说谎,可我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我是这样想的,”将一切收拾妥当,把包放到桌上,沙穗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看向冲野,“再怎么说是本部系,也很少会有检察官逐个参与警方对非重要嫌疑人的审讯,这是最上先生自己的行事习惯吗?在初期调查的时候他看起来不怎么上心,可是品川案结束之后,他就把精力全部转移到了蒲田这边,我当时想,真不愧是能干的检察官。不过,现在感觉最上先生投入的程度和田名部管理官类似于旧恨的情绪不知何时呼应起来了。”

可能是这样的……冲野听了她的话后想。

“这么说来,是不是只有我太冷血了,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按理说应该自己比别人更加热血的,现在却感觉往后退了一步,这让冲野觉得自己有些无趣。

同时,冲野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安,是不是像最上、田名部、青户这些身经百战的人能感受到的东西,自己却察觉不到。

“可是您这样也很好啊。”沙穗有些难为情的样子,不过还是下定决心说出口,“我认为既然您有这样的想法,就必然有它的理由,最上先生的看法也不一定都是正确的吧。”

听到沙穗这番几乎是无条件信赖自己的鼓励,冲野心中添了一些勇气。

“谢谢,听到你这样说我很开心。”

冲野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回家吧!”冲野将这烦闷的心情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把其他前辈拜托的审讯完成整理好笔录之后,冲野和沙穗来到了蒲田署,发现最上和长浜正坐在会议室的后方位子上。

“辛苦了。”

冲野打过招呼看了一眼最上正在翻开的资料,那是一眼就能看出经过了不少年代的褪了色的一沓资料。

“是根津那桩案子的调查资料吗?”

“是的。”

长浜回答。最上正入神地看着资料,没有回应刚才的寒暄也没有任何表情。

“一桩很凄惨的女中学生被杀的凶案。”

长浜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抿紧了嘴唇。

长浜坐在最上前面的位子,等他读完这份调查资料。

最上翻过最后一页,仿佛雕像一般陷入了沉思,一动不动。

“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听到这句话,最上终于把资料轻轻放下,并没有看向冲野。冲野甚至觉得刚刚不应该打扰他。那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虽然见面很多次了,还是会禁不住惊讶原来最上会有这样的一面。

冲野有些紧张地把最上放下来的资料拿到手里,翻了开来。

那是从昭和过渡到平成,泡沫经济时期的案子。一对北海道出身的夫妇,是一栋学生宿舍的管理人,他们的独生女儿在父母外出时,在书房中被人勒死了。

被害女中学生身上残留着几天前被人强奸的痕迹,加害者执着地以她为目标,潜入家中企图再次行凶,遭到被害人的反抗,而将其杀害。

作为重要嫌疑人进入搜查视线的,是单身宿舍里住客的朋友——松仓重生。当年四十岁。七年前因为家庭暴力跟妻子离婚,过上了吃酒好赌的单身生活。

从被害人脸上采集到了疑似凶手的唾液,衣服上采集到了疑似凶手的汗液。血型和松仓一样是AB型。

另外也采集到了几处指纹,但是上面多是摩擦过的擦痕,对照指纹所需要的特征点被毁坏了。其中最清晰的那枚指纹和松仓的指纹相匹配的特征点有三个,可是指纹对照匹配点需要十二个以上,所以无法成为证据。

然而,仅三个一致也可以说是千分之一了。当时宿舍的住客以及进出过的相关人员中,像松仓一样血型和指纹多处吻合的人物再无其他。

除此之外,在案发时间段的某个时间点,有邻居听到松仓友人的房间有敲门的声音。另外,松仓的友人也证言说他曾对被害者女中学生有过性暗示的言辞。

读了这份资料,当时松仓确实已经落入了搜查网中,可是结果却没能抓捕归案。原因之一,是松仓的相识中有人做证在案发时跟他一起喝酒,妨碍了调查。在警方看来,这份可靠性还有待商榷的证言,有可能影响法院的裁决。

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经过了多达十五次的审讯,松仓本人都没有松口认罪。曾经讨论过以伤害前妻的名义将其逮捕的,可是由于时效到期,最后只能无疾而终。

直接指向松仓的证据过少,女中学生向父母以及周围人隐瞒数日前被性侵犯的遭遇,都成为破解真相的阻碍。能打开这种艰难局面的,不管到了什么时代,都需要依靠审讯官的手腕来让嫌犯松口认罪。如果在这里得不到起死回生的成果,就很难找到突破口了。

就这份资料而言,松仓最有嫌疑。对于搜查干部来说,是可以选择全力提出逮捕的。可是,到了法庭上又会如何呢?如果碰到厉害的辩护律师,很可能会被判定为无罪吧。作为检察官,面对这样的搜查结果,一般认为应该让警方找出更为确切有力的证据,否则就无法立案裁决。实际上,当时的本部检察官就算说了这话也在情理之中。最终这场凶案不了了之,原因正在于此吧。

所谓未解决的案件,就是仅仅看了调查资料,就会让人心情沉重难以释怀。不难想象田名部这些当时的搜查员心中会是怎样的遗憾。

冲野轻轻叹了口气,合上资料交给了长浜。最上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

没过多久,调查资料传到沙穗手中的时候,刚刚外出的青户出现在会议室,朝冲野他们走来。

“怎么样?跟本案是否有共通点还不好说,不过就案情而言,是不是很有看头?”

听到这话,最上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本不该不了了之的。”他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如果是最上先生,你会下令逮捕?”

“当然。”

听了最上的回答,青户点点头。

“当时的负责人如果是最上先生就好了。田名部也这么说。”

“案发四年之后有进行过DNA鉴定吧?”最上朝资料看了一眼说。“现在应该能得到更准确的鉴定结果了。”

资料上说,借着鉴定科导入了DNA鉴定的机会,这个案件的搜查班组把凶手的唾液和汗液提交检测,可是检测机关的数字结果无法判定是松仓。DNA鉴定准确率不高,很难成为法院审判依据,这是当时的实际情况。

可是现在检测技术突飞猛进,把过去案件中的遗留物拿去DNA鉴定,最终改变了事实认定进而推动了裁决的事情时有发生。

“其实田名部在拿到这份资料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件事,已经向当时的搜查负责人问过了。”青户说,“田名部大概是考虑虽然过了时效,但是毕竟跟这次的案件有关联,想着只要有机会就试试吧。可是,当时的负责人回复说,可以用来鉴定的遗留物检体已经没有了。当时是想着能起死回生,将本就不多的检体全部提供给了鉴定机构,可是在鉴定中途就被消耗殆尽,也没有得到准确的数据。真是窝囊。”

只见最上把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田名部想借这次的机会做个了结。现在正针对今后松仓的审讯,跟森崎商量对策。我倒是希望如果能通过那起过了时效的案子撬开松仓的嘴,或许能顺带把这次的案子也解决了……”青户说到这里,看了最上一眼补充说,“当然,如果真凶是松仓的话。”

“能从上次案件中逃脱,说明他不会轻易认罪的,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吧。”最上低沉着声音说,“看情况可能需要二十天彻底地审一审了。”

利用其他罪名实施抓捕的搜查手段并不光彩,尽量不采用这种方式是搜查人员的共识,但是最上多次表示不必为此犹豫不决。

“这方面我们也派了人手,有消息了我通知你们。”

可是……

虽然青户说了前提是松仓是真凶,可是最上和青户现在却在基本判定松仓是凶手的基础上推进搜查。根津案确实仅仅看过资料就令人恼火,不过那跟本次的案子不是一回事。在这一点上,必须分辨清楚才行。

“问话中提到名字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冲野将话题截断,向青户询问。

“什么?”

“不是提到过弓冈之类的吗?还有另外的几个人,借条名单里没出现过的名字。”

“哦,那个当然也在进行了,调查有结果了也会通知你们的。”

青户冷淡地回答。

第二天晚上会进行对松仓的第二次审问。冲野白天急急忙忙把眼前的工作处理好,带着沙穗飞奔向蒲田。

“这么早就传唤第二次,他本人肯定能感觉到被怀疑了吧。”

冲野在车站前面的立食荞麦店里狼吞虎咽地吃着月见荞麦面,嘟嘟囔囔地说道。

“应该会吧。”

沙穗一只手撩起头发另一只手动着筷子回应了一句。

搜查本部以田名部和青户为首,正在把松仓作为重要嫌疑人采取行动。最上给予了认可,换个角度看,甚至让人觉得是最上从背后助推了一把。

在这种情况下,冲野感到防止他们太过性急,冷静地及时刹车才是自己的职责。

可是,到达蒲田署之后,从提前到达的最上口中得知警方在周边取证时收集到了新的线索。

“有证言说,在案发日傍晚看到松仓骑着自行车在被害者家附近转悠。”

松仓自称当天工作结束后,到蒲田站附近的中餐店喝酒,给都筑和直发了短信没有得到回音,便骑着自行车直接回家了,可实际上,附近的居民看到他出现在都筑家前面的路上。

“已经确认骑自行车的是松仓吗?”

“准备今天审问的时候让证人到隔壁指认。”

现在的阶段还不能肯定那个人就是松仓。

不过冲野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动摇了。

没有去都筑家。

听到松仓的这句话,最上说感觉他在撒谎。

可是冲野却没有察觉到。

果然最上他们发现真相的直觉比自己更胜一筹吗?

真凶是松仓。

是有可能的吗?

不久,在干部席和部下交谈过后,青户走了过来。

“对松仓的审问开始了。据说在现场附近看到松仓的那个婆婆来了,先让她指认之后再到隔壁去吧?”

面对青户的问话,最上回答说知道了。

指认没花多长时间。走进会议室的一个调查员跟青户耳语几句之后,青户再次朝冲野他们走来。

“确认是松仓。”

被这个结果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冲野,跟青户开了口。

“我可以问问那个婆婆吗?”

“可以倒是可以……”

青户说着看向最上,看到最上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不合适,我们换个地方吧。”

于是一群人转移到了隔壁的待客室。

不一会儿,被女调查员带着,走进来一个看上去七十五岁以上的老妇人。让这位叫作尾野治子的妇人坐到沙发上,冲野开始问话。

“那天你看到那个男人,是现在在听审室里那个男人,没错吧?”

“是的,一看到他我就想起来了,就是他。”

尾野治子嘴里发出假牙有些松动的含混不清的声音,语调也因为意识到自己在协助调查而提高了一些。

“在哪里看到的呢?”

“在都筑家前面的路上哦,我正带着狗散步,看到他摇摇晃晃骑着自行车从都筑家的方向过来,跟我擦肩而过,等我朝都筑家方向走的时候,他又回来,骑到都筑家门前停下来盯着他家看,我超过他之后,他又从我背后骑过来朝大路走了。”

“还记得是大概几点钟的事情吗?”

“五点多,还不到五点半的样子吧,因为我是看完四点钟的电视节目,准备了一会儿之后出门的。”

“自行车的样子和骑车男人的穿着,你还记得吗?”

“自行车就是普通的样子,女孩子也能骑的那种,不是新车。”

“穿着呢?”

“大概吧,我记得是比较低调的衣服。”尾野治子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

“是不是黑色的衣服?”

最上从旁边不经意地插了一句。

“是黑色的吧。”尾野治子不太肯定地回答,“感觉是今天这样的装扮,不过也可能是黑色的吧。”

“不好意思问一下,尾野夫人您视力还好吗?”

听到冲野这样问,她自信地笑了。

“我到现在都在更新驾照信息哦。”

“是吗?”

说话的内容清晰明确。虽然关于穿着的记忆有些模糊,不过看过面容断定是本人的话,这样的证言是可以在法庭上使用的。

“这回接受了吗?”

目送尾野治子走出待客室之后,青户问冲野。这话听起来像是揶揄。

冲野只是点了点头。这样的话,确实应该质疑松仓。

青户在便笺上写了几笔,撕下来之后说了句“我们走吧”就站起身来。

沙穗和长浜留下,冲野和最上一起跟上青户。走到一号审问室时停下来,青户敲了敲门。

一位调查员探出了头,大概是负责记录的,青户把手上的字条递给他,看审问室的门关上之后,走到隔壁把冲野他们带了进去。

“出了‘银龙’之后的事情我想再仔细问问。”

拿到字条得知指认结果的森崎迅速提出了这个话题,冲野坐到了椅子上。

“几点走出‘银龙’的?”

“稍微喝了点啤酒,记不太清了,我想大概是六点钟吧。”

“你说记不清了,可是出了‘银龙’之后给都筑先生打电话发短信的吧?”

“是的。”

“那时是几点?”

“大概六点吧。”

“嗯,那么离开‘银龙’的时候应该是六点之前吧?”

“……是的。”

“你说那之后没有收到回复,就直接回公寓了。”

“是的。”

“等短信回复等了多久?”

“二三十分钟吧,在附近转了转。”

“所以回到公寓是七点之前?”

“是的。”

“没收到回复,没想过去都筑家看看情形吗?”

“没有……没想到那么多。”

“没考虑过?”

“是的。”

“没去都筑家是吗?”

“……嗯。”

带着怀疑去听,确实能感觉到松仓的回答中隐藏着一些不自然。

“不过……”一直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着话的森崎,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附近有人说,那天的傍晚,六点之前,看到你在都筑家前面的路上骑自行车。”

松仓瞬间词穷,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青户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里面的情形。

“那个……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松仓终于支支吾吾地发了声。

“不知道什么?”

“不是……那个……”

“不记得了吗?你发短信说要去他家里的时候啊。”

“啊,那个,记忆里面乱成一锅粥了……”

“说你目不转睛地盯着都筑家看。听起来确实像你的风格。”

“唉……”松仓挤出一声粗重的喘气声,“是吗……”

“不是‘是吗’,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都有人看到了,这件事是蒙混不过去的。”

“哎呀……那个……当时喝了酒所以……”

“你也没喝到酩酊大醉吧。所以,到底去了还是没去?”

“那个……是的……可能是去过吧。”

“到都筑家去过的对吧?”

“是的……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冲野的心脏像是遭到了重击,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果然,如最上所言。

那么他的谎话到底到哪一步。

听到松仓自己承认了谎言,青户慢慢退下来,坐在了长凳上。

最上依然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像是调动了全身的感官,集中精神听着对面的对话。

“过去的时候是电话和短信之后,还是之前?”

“那个……是之前。”

看到最上没有要动的意思,冲野站起身来走到镜子前,望向荧光灯笼罩下的听审室。

和前几天一样,穿着奶黄色外套的松仓,略微驼起背来,不安地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扭扭脖子,脸上浮起的汗珠显示出他不同寻常的焦灼。

“大概几点?”

“大概……五点半吧。”

“这不是很奇怪吗?”森崎目光尖锐地看向松仓,“五点半到他家去,那之后到了六点钟,再问是不是可以去打扰一下?”

“不是,哎呀,但是是真的。”松仓狼狈地提高了音量,“想着家里会有人所以过去的,结果完全没有回音,所以我就到附近转了转,没有看到有人要回来的迹象,就回到蒲田车站去了。在那里打了电话发了信息,实在没有回信就回家了啊。”

“你觉得他家会有人,是为什么?约好了的?”

“没有,不是约定好的,不过当天赛马场也没什么有意思的比赛,感觉应该会在家吧……嗯……而且就算都筑先生出去了,我心里想着起码太太也会在家……”

“再问一遍,你几点到几点在‘银龙’?”

“这样的话,应该是四点多到五点多吧。”

“然后去都筑家的吗?”

“是的。”

“然后,做了什么了?”

“只是按了门铃……”

“回答呢?”

“没有回答。”

“然后呢?”

“敲了门,想着要是没有上锁,就打开门缝喊一声,可是门被锁上了。”